第77章黄宗羲觉得她俩有点自作多情，但人啊鬼啊，在自作多情方面在所难免。
第77章黄宗羲觉得她俩有点自作多情，但人啊鬼啊，在自作多情方面在所难免。
庭院朴素,种了两颗干干巴巴的茉莉和菊花，瘦小枯干，椅子上架着门板,有些奇怪的工具放在这里,不知是装订书籍还是装裱。
黄宗羲请两位女客人进屋,他早就与时俱进了，屋中整理书架和手稿，在门窗外一眼可以望见，数百年来的经卷书籍堆积如山。
小老头放下书包，搬开几摞书和困扎好的文稿,总算弄出来两把椅子,用小扫把扫了扫尘土：“坐。”
林云志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等他收拾东西，不敢插手：“扫榻相待。这可是古礼,难得一见。”
萧砺有点惊诧，没想到林祭酒还有跟人这么端庄客气讲礼貌的时候：“原来如此。”
黄宗羲觉得她俩有点自作多情，但人啊鬼啊，在自作多情方面在所难免。开口就开始探讨哲学。
“老朽隐居在此处,承蒙唐太宗庇佑。”这不是客气，是真有过数次明里暗里的武装冲突,而且洪武皇帝尝试过软硬兼施,利益换取，但唐太宗完全不在乎。
林云志点头。
“太宗之从谏如流、贤明旷达，任贤使能,恭俭节用,古今未有。但太宗昔年亦有人不聊生，又自折生体,称为福手福足，以避征戍。皇帝的国祚蔓延，反而造成更多的剥削、死亡。”
林云志断然反驳，半是因为她很喜欢唐太宗，半是因为你干嘛上来就说我不对啊我是做节目我不是往死里得罪所有人：“黄先生所言不错，家天下运行期间确实乱世多过盛世。但是……”
“嗯？”
林云志说：“罗马帝国您了解过吗？”
她心中有种突如其来的骄傲：并不是只有华夏的皇帝才导致一切的盘剥和祸乱，在没有皇帝制度的外国古代，在更改宪法和政治制度的外国现代社会，其实还不如华夏呢！
“他们不能完全算是帝国，只是一种不成熟也缺乏凝聚力的城邦联合体。但围绕着奥古斯都所产生的，对国家内外的掠夺，并未超出我所说的范围。”黄宗羲慢条斯理的说：“包括非洲三大暴君那五个，他们都有皇帝之实，无皇帝之名罢了。”
‘人君’并不是特指中国，也不是特指皇帝，也不是非要自称天子才能被他攻击。‘视之如寇仇，名之为独夫的君’，其实是一种专属于一个人的处境。
林云志松了口气，她对这种话题微微有点应激。你当然可以批判华夏的问题，但接下来不可以是‘东亚’‘简中’‘人种’，冷静下来忽然有点羞愧，我这不是把一个思想家当社交媒体上的傻x了吗！
她的知识面虽然广泛，深度却比看了五百年书并不断学习新鲜思想的老鬼差了不少，记也记不清楚。
在对于哲学和政治制度的探讨中，基本上被对方完全说服了。
萧砺安静挺拔的坐在旁边，唯一做的努力是：争取别睡着。
耳朵里听到的似乎只有嗡嗡嗡……好困(。-w-)zzz。
现在只凭借过人的毅力挺着，并尽量不露在脸上。
林云志最终无奈承认：“您说得对，但是…我有苦衷。”
黄宗羲通透的点头，拈着胡子：“历代开国之君人间兵强马壮，反应迅速，萧砺去了杀不掉对方，反而要受害。在阴间有神通护体，老朽只是写两篇文章，就被他们追杀，几乎为天地所不容。你们擦边杀人放火，实属不易。”
林云志一拍大腿：“是的呀！真的很难，就现在这么客气，还有人说我们作死呢！”
萧砺猛地眨了一下眼睛，微微晃了一下身子，跟着点头。
黄宗羲：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打盹。
“你们是现代人，那些虔诚挚爱自己所在时代的鬼魂，都去了相应的领地，二位缘何没有直接去往‘新领地’？”你们两个谁是貌忠实奸，谁是‘新新朝代’派过来的卧底呢？
林云志哑然：“我不知道。”
真的很奇怪，我对现代社会是有点不满，那也是嫌反对派还能在网上对我狂吠，对别的事挺满意的。
话说到此处，看向萧砺，萧萧在封疆大吏身边，难道是见多了官场黑暗感到失望？
萧砺义正词严：“我也不知道，平心而论，即便现在有名有钱，我还是宁愿被送过去。照萧某看来，送到‘新新朝代’的鬼魂未必都是真爱，像萧砺这样被留下来的，也不能断定是不爱。冥府这样安排划分，必然大有深意。”
小妞可以自我怀疑，不用怀疑我，怀疑我的时候想想这是不是冥府分化瓦解我们的策略。怪哉，我的思想和立场没有动摇过啊，也不是忠于恩师一个人，就算转世投胎也不准备换国籍……整得我还有点我怀疑。唐殿臣当初是为什么这样选呢？是因为我对冥府而言有用呢，还是我这个人有用？
黄宗羲拈着胡子点头：“这就很好。此前有一些人，从新新朝代投奔大唐，投奔的理由是现代社会败坏人伦，尊卑不分，妇女的社会地位不如唐代，人们的私产不受保护，上升途径也不如唐代。”
林云志笑出一声怪叫：“嘎？”
傻叉网友死了不少啊！
我能用九种语言骂他们是大傻子，九种！
萧砺愕然：“什么东西？”
黄宗羲淡淡道：“唐朝较为谨慎，一番调查后，他们既不是贵族子弟被人攫夺田产奴隶，也未遭遇不公。本该是贱籍、奴隶军户的后人，放为良民，犯法也不株连家眷，反而不知感恩。唐太宗说他需要是天下良才，那种人被免除许多苛捐杂税，不受贵贱姓氏约束，不用服（强制）劳役和（强制）兵役，即便如此还心怀怨愤，久之必成祸患。就把这些鬼魂送回去了。”
不爱国、不知感恩、不是良家子，没有任何一个稳定且不缺炮灰的朝代愿意要这样的。缺炮灰的时候另算啦。
然后他们又谈起了哲学，谈起了世界观。
萧砺在催眠的背景音中艰难挣扎，不是自己不爱学习，主要是政治的威力太强。
到最后，基本上是被胡雁归戳了两下，就迷迷瞪瞪凭借本能跟着林祭酒起身告辞。
“怎么样？我差点昏过去，太催眠了。”
林云志假惺惺的关心她：“那你快去睡一会，再来点提神醒脑的东西。因为我要跟你复盘今日的收获，他送我的书，还有我们聊的内容，我要的文章。你跟着你的老师开会时，也这么困吗？”
萧砺心说你何德何能，怎么配和他比？
你又没有让人提神的威严，也没有醒脑的锐利眼神。要是换刘娥过来给我讲政治，我绝对不敢困。
“那时候有三倍浓缩的咖啡。”
林云志暗暗不爽：“那好，你躺下听吧。”
回到暂时落脚的飞舟上，她亢奋的复盘今日收获，虽然对哲学的爱好是为了跟人掐架用，但确实有点爱，也很有收获，还骂了双方都很讨厌的哲学家，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