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三堂会审
张远川拖着疲累的身体，终于到了家门口。平日里伸手就停的出租车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等了有半个多小时才等着一辆，还是有人下车的那种。所以等到张远川到家的时候，早就华灯初上了。吃不惯火车上的食物，张远川距上一顿差不多已经过了7、8个小时，此时此刻他只想开门、洗澡、吃饭、睡觉。
掏出钥匙，摸着尾部的凸点对准了锁眼，却发现塞不进去。他举起钥匙，检查了一遍，钥匙和方向都没错。于是又弯下腰来，这一看，明白了。锁眼里塞满了口香糖，接触空气的部分已经发硬，估计已经在这儿住了不少时候了。强忍着恶心和烦躁，张远川奔下楼请了锁匠。拆锁，换锁芯，装锁，这一弄又是一个小时过去。张远川连骂娘的心情也没有了。
好不容易进了家门，张远川冲进浴室仔细的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清爽了很多也清醒了很多。拿起电话，熟练的拨了一串数字。
“喂。阿姨好，我是张远川，请问顾曼丽在家么？”
电话那头很快换了人，一个清凉的声音响起，“喂，你终于舍得出现啦。”
“我家的锁是你干的吧，你无不无聊啊，你多大啊，你知道这种行为等同于幼稚、很幼稚、非常幼稚吗？”张远川炮似的嚎出来，用音调充分证明了他的愤怒与饥饿。
“我不那么干，你能想起来联系我吗？”顾曼丽在那头辩解到，“那儿都找不到你人，整的跟人间蒸发似的，你以为我愿意啊？”
“能有什么事啊！”张远川直接表达出自己的不屑，他又不是领导人，成天等着这里那里的汇报，更何况他这两手甩着也不是第一天了。
“不是我有事，是你们何班有事。”顾曼丽在那头，音调拔高了又压下来，“他找你找得都快疯了，你究竟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就突然不来上课。”
张远川握着听筒的手捏进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他找我什么事？”张远川抹了把脸，他知道何班为什么找他。停课的事，何班肯定会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但他没想到，何班对这件事地反应会这么大。依他的性格，应该震惊震惊也就算了。
“大概是你旷课旷太久，人家老师忍无可忍了。”顾曼丽开玩笑说道，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开口，“哎，你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出来吃吧，我请客。”
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张远川拿着钱包钥匙就出了门。下了几节台阶，又回家拿了些从北京带回来的特产，才再次出了门。约的地方是顾曼丽家附近的一家茶餐厅，打个车要20来分钟。等他到的时候，顾曼丽已经在里面坐着了，还有她左右手边的何文清和胖子。张远川的脑子里不由想到四个字——三堂会审。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使自己看起来尽量的自然。
何文清一脸严肃的坐在那儿，自打张远川进来，他的目光就黏在他身上未曾移开。他对面的胖子却始终面无表情，搅着面前的咖啡。倒是顾曼丽，笑着招呼张远川过来坐。可等他坐下了，却又没有人说话了，气氛一时间就那么尴尬起来。
“你还没吃饭吧，快看看想吃什么，这家的牛排饭挺不错的。”顾曼丽机灵的拿起菜单，打破了沉默，“老师，你们你吃过了么？”
“不用了，谢谢。”何文清摇摇头。
“我就吃那个吧。”张远川把菜单合上，打了个手势叫来服务生，“一份牛排饭，谢谢。”
他说这话的时候，胖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张远川说着话的语气有些陌生，怎么说呢，带着那么点沉稳。
“今天真是巧，怎么何班你和胖子也在？”点完菜，张远川开口说到。既然没人愿意开口，他也不介意自己来开这个头。
“听说，何班最近一直在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何文清被点了名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对面的胖子。胖子也是一脸的错愕。
“那个，你为什么不来上课？”何文清犹犹豫豫的开口，表情依旧是疑惑的。几日不见，张远川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见了从前的毛躁，多了几分的稳重。这让何文清的心里更加没了底，如果是原来的那个张远川，他动之以情也许还能把他喊回来。可换做眼前这位，他真有些吃不准。
“我想这个问题陈主任已经帮我解释的很清楚了吧。”张远川看着何文清的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出国，不需要去学校了。”
听到“出国”两个字从张远川的嘴里蹦出来，在座的三个人都是一惊。
“你开玩笑呢！”顾曼丽第一个叫起来，表情是笑着的，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可你不是说你要参军的么？”何文清激动地说，语速和语调拔高不少。
“是啊。”张远川点头，“我是说过我要参军，但是我爸让我出国。你也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想要做就能做的。”
“可是……”何文清还想说什么，却被张远川打断了。
“何老师，你也清楚的。出国镀金，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不是吗？”
何老师，轻飘飘的三个字，落在两人之间却是一堵厚墙，硬生生将人隔开。自从教了张远川，他就没好好喊过自己一句何老师。想到这，何文清的心是彻底凉了。他站起来，默然的离开了。
顾曼丽见状，匆匆丢下一句过会再联系，就追了出去。桌边就还剩胖子和张远川，胖子依然在搅着那杯咖啡。
张远川在等胖子开口，可是他没有等到。胖子丢了勺子，丢下咖啡的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服务生端着热腾腾的牛排饭走了过来，空气里跳动着饭香与酱香。张远川机械的将饭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回想着刚刚三个人的表情，惊讶、失望、愤怒，他不是没有看到而是选择忽视。这是赤裸裸的背叛，但是他别无选择，他要自由。是的，他要成为自己的。张远川在心里一遍遍的说服自己，却依然不能掩盖心底那一丝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