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寻找张远川
何文清从门神京那儿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班上。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一直不断重复着刚才和门神京的对话。也许是室外的空气比较清新，何文清的脑子清醒了一些，然后懵了。
他以自己珍爱的工作为保证的交易，没有换来任何实质的承诺。
其实，本来就不存在什么承诺。张远川的停学本来就是自己要求的，他回来或不回来上课是他的选择，这要看何文清的协调结果。门神京同意考虑的，只不过是他的一句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这也是他的决定。这两者，任何一件都与门神京无关。
想到这儿，何文清直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傻透了，这不是给自己求了块必死金牌么。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的悔意，心头一块巨石压下将之前的轻松咋的一干二净。可是，这世界没有后悔药。
何文清走到水池边，打开龙头，用水猛力扑打自己的脸，试图将心里的后悔和那隐藏着的一丝丝的恐惧洗去。
“何老师，你，没事吧。”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何文清吓了一跳，心里一紧，猛地转过身来，连带着脸上的水珠也被甩开。说话的是沈柯。
沈柯的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应该是从办公室里出来。何文清这么大的反应，也让他吓了一跳。他从办公室里出来，路过这里看见何文清在洗脸，神情很痛苦，就以为他那里不舒服。不想，却让何文清收到了惊吓。
“哦，是沈柯啊。”何文清抹掉脸上不断向下淌的水珠，以及尴尬。
“何老师好。”沈柯礼貌乖巧的问候了一声，“老师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何文清摇摇头，有些害羞的对沈柯笑了笑，“谢谢，我没事，你快去上课吧。”
沈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今天的何文清很奇怪。他是个温和的老师，可是却从来不像今天这么的，疲倦，就像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勉强。
“啊，对了。沈柯，你等一下。”何文清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沈柯，“你知道怎么联系张远川么？”
沈柯没想到何文清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答道：“不知道。有的时候他会去网吧，除了学校我只能在那儿见到他。”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立刻抿紧双唇，一脸紧张的看着何文清。学生不允许学生去网吧，任何形式都不可以。
“我知道了。你如果见到他，告诉他我找他，让他不论如何都给我打个电话。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听见。”何文清微笑，然后就离开了。
留下内心依然忐忑的沈柯，不知所措。
何文清快步走到了班上。讲台上几近退休的老师面无表情的讲着课，下面的学生坐得东倒西歪，最后的胖子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何文清眉头皱了起来，抬手看看时间，差不多要下课了。他也不回办公室了，干脆就在教室外等着顺便看看这些小鬼是怎么上课的。
站了一会儿，靠窗的学生最先发现了窗外的老班，连忙用手肘捅了捅旁边还在开小差的同学。很快，何文清在教室外的消息就散了开来。一瞬间，原本还昏昏欲睡的教师就变得精神起来。
胖子还在睡，一张双人桌他趴在上面后只剩了四分之一。看见何文清目光扫向了后面，邻座的同学想要叫醒他。可两人之间隔了条走道，任何手段的威力都削了一般，怎么也叫不醒。那人被胖子的睡功逼急了，瞟了眼台上的老师，一脚踹了过去。按胖子的吨位，这一脚最多也就震掉点头皮屑，可有句广告说的好呀nothgisipossible。这么一脚过去，竟将胖子直接踹到了地上，坐在周围的人明显感到地面的微微震动。
这么大的动静总算是引起了老师的注意，他看书的眼向上稍稍抬了抬，又向窗外移了移，最后落在了教师后面墙上挂着的钟上。滴答，秒针跳了一格，下课铃声疯狂的响起。
何文清走进教室，恭敬的和任课老师打了个招呼。后面的胖子已经揉着腿侧坐了回去，邻座的那位一个劲的给他打手势道歉。何文清有些想笑，可是他不能，起码现在不能。
“你们下节什么课？”何文清说着去看墙上贴着的课表，“英语课代表是谁，去和你们老师说一声下节课我上，就算他还我一节课。”
得了令的课代表提心吊胆的出去了，不是因为即将面对严肃的老师，而是因为他们何班的态度。何班什么时候抢过课，何班向来是被人抢课的对象。
教室里的人也没好到那去，心里都巴不得自己是那个课代表才好。平时笑容满面的人，一旦板起脸来就要比一般人严肃的多，就好比现在的何文清，带着点不怒自威的感觉。
“要去厕所的，现在就去，过时不候啊。”何文清抱胸靠在讲台前，看着面前这群一脸忐忑的孩子。
可现在这种气氛，谁敢去呢。枪打出头鸟，起一个吃螃蟹的人没死是幸运，可幸运不是天天有。
“现在不去，等课代表回来了就不准去了啊。不然，近代史的内容抄一遍给我，课间去办公室抄。”何文清又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
说完，前一秒还坐在书桌后的学生们争前恐后冲出了教室。走廊里的人，一脸惊恐的望着这帮冲出来的人，慌乱的左右避让。
“这个班疯了吧。”
“靠，这群人又抽什么风了。”
胖子还坐在位子上，神情轻松的转着笔。教室后面几排的人几乎都没有走，他们大多是一个人坐，此刻看起来稀稀拉拉的。没有人看何文清，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还是何文清先开了口，“唐晓飞，你能找到张远川吗？”
唐晓飞，也就是胖子，一脸迷茫的看向何文清，慢慢摇了摇头。
“那你们有谁能联系到他吗？”
“没人能找到他，没人有他的联系方式。”胖子答道。
这个答案令何文清惊讶。在他的记忆力，张远川和胖子自入校时就是很好的朋友。可连电话都不互留的朋友，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那你们平时怎么联系？”何文清又问。
“平常都是他联系我，我要有事都是在学校和他说。出了学校，我就不知道他在哪了。”
“那你知道谁能找到他吗？”
“知道。”胖子点点头，“有个人应该能找到他。”
“帮我找到他。”何文清没有问那个人是谁，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重要。
去厕所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回到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坐好。何文清还是一言不发的靠在讲台旁，等最后一个人回来，何文清关起了门。
他站在讲台前，仔细扫过面前的每一张脸。看着一双双直视他的眼，早在肚子里准备好的话，那些迫切想要说出口的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了。
这是从小就有的毛病，人一多就紧张的说不出话。
何文清在心里不断默念着要放松、放松，可多年的陈疾又怎么会因一句话就好转？何文清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不免埋怨自己刚刚太冲动。
何文清挣扎了许久，直到台下的学生开始骚动，他才开了口，“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和大家谈一谈即将到来的高考，以及……嗯，就是交流一下学校和各位的打算。”
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一节课在还算轻松的气氛结束了，归功于何文清长久以来练就的遮掩的习惯。有时候，口是心非也可以是一种自我保护。
何文清几近虚脱的走出教室，这个上午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艰难。此刻他只想回到办公室，趴在桌上好好睡一睡。
“何班。”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何文清回过头，身后的是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