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夜未眠

晚上十点半，已经躺在床上近一个小时的欧阳全无睡意，虽然他是真的要睡觉，而且睡眠也是现在的他所急需的，可无论他怎样努力酝酿，睡意就是不来。我们分析，极有可能是某些场景不断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挑动他的兴奋神经，阻止他所期盼的睡意来临。至于是些什么场景我们不得而知，可能是晚餐时姵楠妈的特殊患者引出的讨论，可能是明天的要对父亲进行的说服工作，可能是后天父亲的医院诊疗，亦或是与他手臂有关的别的什么事，不然，他为何会几次把那条手臂举到眼前进行仔细的观察呢！隐约隔壁传来响动，显然妹妹与姵楠已进入卧室准备就寝了。时间不早，可他仍旧辗转反侧，他痛恨这种感觉，索性用被子蒙住头，可效果依旧不佳。

姵楠和罗素只要一见面话题便会无穷无尽，两人年龄只差两岁，并无代沟，何况，罗素的早熟已经弥补了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两人是名副其实的闺蜜，她们之间向来是无话不谈的。从卧室里传出的有意压低的嬉笑声音中便可断定，她们一定已做好了彻夜长聊的准备。

他们的话题从热播剧《三生三世三十里桃花》开始，一路奔流开去，从娱乐圈到现实百态，从环游梦想到毕业打算，从学习生活到班级八挂，………..。姵楠当然也不会漏掉她哥哥——欧阳——在各位老师粉笔头攻击中坚持睡觉且保证了良好睡眠质量的英雄事迹。

谈及此事，姵楠不禁问道：“你哥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最近会一反常态呢？”。

谁知刚刚还神采飞扬的罗素，转瞬间便心情沉重起来，并对姵楠说了下面这些话：如果姵楠真想知道原因，她们今晚的聊天就应到此为止，早点睡觉，并让她后半夜清醒些，留意所能听到的一些响动，或许她就会找到答案。此后，她们便终止了谈话。

今晚，姵楠睡得并不似往常那般深沉，显然，她已把罗素的话记在了心里。睡意朦胧中，他被闹铃声惊醒，铃声传自隔壁——欧阳卧室，她眯着双眼，用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半。很快又有卧室门开、关的声音传来，之后便是房门开启的响声，从声音判断，噪音制造者肯定是十分小心的，生怕惊扰到其他人。因此，如果真的惊扰到什么人，也不应责怪他，要怪，就该怪深夜的那般寂静，把任何细小的声音都给放大了。

之后的响动是从庭院里传来的，如仔细听，还能听出某些声音的由来，首先传来的是水泵运转的声音，接着是水桶磕碰地面或硬物的声音，再后来是......。

出于好奇，姵楠已没有了一点睡意。她索性起身穿好衣物，披上棉衣，蹑手蹑脚地走向屋外。生怕惊动睡在一旁的罗素和睡在外屋的罗平。

院子左侧的便是豆腐房，做豆腐的全部工作都要在那里完成，姵楠透过窗看见橙色灯光中欧阳那忙碌的身影。于是，他便走下台阶顺着灯光走过去。

当她出现在欧阳身后时，正在磨豆浆的欧阳直觉地转过身，显然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你在梦游？”欧阳边说，边用手在她眼前做测试，就像测试盲人一样。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抱歉惊醒你，天亮还早着呢，回去，接着睡吧！”

“我想了解一下怎样做豆腐。”她答道。她说的是实话，她的确不知道做豆腐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她是欧阳家的常客，也很爱他家的豆腐，可她从来也不曾有心想要了解它的诞生过程。

“等夏天吧，如果到时候你还有兴趣的话！冬天实在太冷，你没准会感冒。快回去吧！”说着，欧阳便起身，要把她推向门外。

姵楠并不放弃，用身体和他对抗，眉头皱起。从她的眼神中，欧阳看到了她的坚决，知道她意已决，多说无益。

“那行，等一下，我把这炉子生起火，屋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冷了。”欧阳只有妥协。

一刻钟后，豆腐房中央的那个小火炉里便传出了木材燃烧的爆裂声。暖意由炉身向周围逐渐扩散开来，但对此刻的欧阳来说，即使没有那个火炉，他也感觉今天并不似往日那般清冷。火炉旁的小木椅上，姵楠身穿大衣安稳地坐着，从她专注的表情看来，她今天进入角色——专业卖呆者——的速度要快些。要为大家说明的是，落坐之前，姵楠曾向欧阳自荐可以胜任副手角色，却被欧阳无情的拒绝了，理由是：他不想误了与客户经定好的送货时间。最后，双方达成协议，由姵楠全权承担保证室内温度的重任——火炉加柴。

一道道不同的工序，随着欧阳的身影流转。不同的工具及器具在她那清澈的眸子中出闪现，又消失，只有欧阳那忙碌的身影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的眼球。他或摆弄纱布、或倒豆浆、或用力挤压纱包、或烧煮豆浆、或点浆、或搅拌、或舀浆、或压型.......。

以姵楠那种聚精会神的状态来看，我们可以推测：如果高考作文以“传统手艺”为题，她一定会完成一篇足以入选《高考优秀作文选集》的好文章来。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多么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她眼里看到的只是那个让人心疼的身影和滞留在他鬓角的汗珠。她觉得她已经开始讨厌豆腐，尽管以前她认为豆腐很美味，至少，今天早晨即将出炉的豆腐，一点也不能勾起她的食欲。

一度，满屋的蒸汽曾浸湿了姵楠的双眼，害得她不得不用手擦拭了几次。

早上五点半，欧阳逃出了她的视线，走去了到院子里。豆腐已经做好，正处于塑形阶段，欧阳已开始为送货提前做准备。不一会儿，一辆电动小货车便停在了豆腐房前。

欧阳回来走到姵楠面前，蹲下身说道：“谢谢你半宿的陪伴，并把火炉看管的这么好。现在工作全部完成了，我一会便去送货了，你可以回去再补个回笼觉，趁天还没全亮。”

姵楠与欧阳一同站起身，感到腿坐得有些发麻，便活动了几下。

欧阳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今天约比平时提前了近半个小时。”

“难道你一点也不会为我而分心吗？还说什么提前完成，真是冷血动物。”显然姵楠对他后面的话很反感。

“我只是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而已，也好让你这位大记者能更好掌握想要子解的东西。你应该是往炉内加了六次柴，我没记错吧？”欧阳不想她不高兴。

这个答案很令姵楠满意，至于到底加了几次柴，她已根本不记得。

“要这么早去送货吗？”

“有一部分要到早市上批发给果蔬商店，他们去上货早得很，即使现在去，也不是最早的。”欧阳答道。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九点钟左右，如果顺利，”欧阳把留做早餐的水豆腐递给姵楠，让她放到厨房去，然后又说，“早餐，你们不要等我了。”

姵楠回到卧室，脱掉大衣后和衣躺下。罗素翻了个身，梦呓般说了那么一句：“才回来呀！”说完便又睡了过去，没了动静。

卧室门一关上，罗平便睁开眼，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摸索着从枕边的烟盒里抽出支香烟，点然。借着晨曦的微光，可以看见轻烟在他面前萦绕，对罗平来说这哪里是轻烟，分明就是愁云。

夜是如此安静，与往日并无不同，可为什么却有这么多未眠人？

姵楠后夜的举动又逃过了谁的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