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狗棚为家
日子恢复正常一天天的过,在巡视过马群后,斥木黎和野孩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回到帐篷前。
斥木黎跳下马,将附近牧民送的些肉干和酒袋扔进帐篷内,朝野孩子说道,“你在家生火热水,我去诺托老爹家一趟,马上回来。”说完骑上马晃晃悠悠向远处而去。
天色渐暗,野孩子往羊圈扔了两捆蒿草,并到附近捡了些朽木块和干马粪抱回帐篷,便蹲到狗棚前,望着这几只趴在地上无所事事的乌拉犬,而嘴上有道伤疤的只乌拉犬伸出舌头,不停舔着野孩子的脸蛋,野孩子不停摩挲它厚实的胸前皮毛,情不自禁搂着暖和的狗脖子,感受狗儿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喘气和那强劲的心跳。
“你和狗儿们混得比我都熟了,他们舌头上倒刺舔你不疼吗,奇怪?”身后斥木黎的声音传来,野孩子急忙起身帮忙拴好马,跟着斥木黎钻进帐篷。
火塘烧得很旺,斥木黎躺在羊皮毯上,枕着双手看着烟窗外的星空发着呆。
野孩子玩了会那些刻着花纹的羊骨牌,又扣着脚上的凸疤和茧子,突然说道,“潮洛门...会死。”
斥木黎扭过脸,盯着野孩子问道,“为什么?”
野孩子将抱在胸前的脚放下,在自己右胳膊上比划着磕巴道,“他流血,打仗...会死,受伤,骨头。”
“你很聪明,但他胳膊上的伤应该没伤到骨头,康复后不会比正常人的迟钝,当然在战场上慢一点就会被杀死。”斥木黎说完盘腿坐起身,上下打量拨弄火堆的野孩子问道,“你这些乌坎那斯词,从哪里学的?”
野孩子眨眨眼,继续伪装道,“弗崔...睡觉...说话,俘虏,乌坎那孜、白皮、曼登人、沼泽人,冻死了,安息,河桌集换东西。”
斥木黎听着野孩子硬往出憋得词语,又看看他稚嫩又成熟的脸,难受地揉揉脸道,“听你说话真费劲,不过看来你从俘虏那学到了不少东西。弗崔,都说他是个恶魔。”
野孩子抱着肩膀,打了个哆嗦、垂下头嘟囔道,“都是”。
斥木黎略感诧异又追问道,“你...你想回去吗?”
野孩子扭过脸,盯着斥木黎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
斥木黎稍微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那就好,在乌骨山过活很危险。”......
凄厉的风声呼啸,但帐篷内暖和而舒适,斥木黎看了眼躺在自己脚下开始打呼噜的野孩子,眼皮越来越沉底进入了梦乡......
天色渐亮,帐篷外传来苍老的声音,“斥木黎大人、斥木黎大人,您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迷迷糊糊的斥木黎起身掀起帐帘,只见是个穿着破烂羊皮袄的乌坎那斯老人站在帐篷前,正抱着胳膊冷得跺脚,在他身后那辆老马拉着的破旧板车上,堆满略显方正的大大小小石块。
斥木黎摆摆手道,“诺托阿爹,快进来暖和暖和。”
被惊醒的野孩子急忙爬起身,用嘴吹着火塘里的火星,加柴并在上面架好铁锅。
满脸黝黑褶皱的老人从怀里掏出个皮袋,将里面的奶倒进锅里,乐呵呵地看着斥木黎。
斥木黎打了个哈欠,靠在帐篷柱上问道,“阿爹您来的真早,你家的牛羊可好。”
老人探着身子用木勺搅着锅里的羊奶答道,“还行,就是得晚上防备那些狼崽儿,还想问您借只狗呢,我那几只荒毛狗子不顶事。”
斥木黎没有答话,又问道,“我要的糯米,您带来了吗?”
老人急忙返身出帐篷,抱着个口袋放在地上道,“有、有,前几天您和我说了以后,我就从河桌集市上换了些,一直留着。”
斥木黎不言不语地将那袋米倒进锅里,又拿水袋往里加上水,噼里啪啦的柴火越来越旺,米糊开始沸腾,香气也从铁锅里冒出,野孩子有点流口水地凑近闻着。
斥木黎一巴掌打在野孩子头上,“向诺托老爹问好。”说着又用木勺不停搅拌锅里金黄色的米,直到变成糊状,就用木勺舀了碗递给野孩子。
野孩子撇了眼这个脸色黝黑、褶子缝隙像裂口般的老人,敷衍地笑笑,尝了口羊奶糯米糊,烫得边伸舌头边说,“好...吃。”
斥木黎端起木碗大口喝着煮热的羊奶米粥,向诺拖老爹道,“待会儿您再去雪雨河边给我弄些黏土回来,就是你们给孩子们捏玩意儿那种。”
诺拖老人喝了两碗奶米粥,恭顺地起身离开了帐篷,将那些石块推到地上,坐上这辆没有轱辘的简陋板车赶着马,让两条木搭留下深深印记向雪雨河而去。
不多久,诺拖老人返回,将很多黏土块从车上卸到帐篷前,又欢喜地走到狗棚前,从怀里拿出几根肉干喂着乌拉犬道,“这几只狗真好,要是以后产了小崽儿,还望您送我两只。”
斥木黎看着不停抚摸乌拉犬、眼神中流露喜爱之情的诺托老爹,呵呵笑道,“一定,您对狗儿的喜爱在雪雨湾人尽皆知,无论哪只小狗崽儿到您家都是福分。”说着将两个大块盐递到老人面前道,“那些黏土和石块足够了,您拿着这些先回去,我以后有事再找您。”
看着手掌般大小/褐黄色的盐块,老人窘迫道,“您这给的太多,那,我改天给您送来两只羊羔儿。”说完接过盐块放进怀里搂着坐到马车上,又回头瞥了眼斥木黎道,“大人您喜欢喝酒,帐篷又小,晚上照料好火塘,免得着火。”说完慢悠悠地离开了马场。
太阳渐渐升起,斥木黎将热水和好黏土,又往里倒着米糊。
野孩子惊讶道,“那个能吃。”
斥木黎用力将黏土和米糊和成粘稠的泥浆,累呼呼喘气道,“知道,但还有比吃更重要的事。”
野孩子眨眨眼,满脸疑惑。
斥木黎十指张合地试着泥浆黏力,回答道,“活着,活着才能吃。”说完捡起块石头抹上泥浆,绕到狗棚后将石块砌在狗棚墙上。
野孩子机灵地抓了把泥浆抹到石块上,抱到斥木黎面前道,“高墙,为什么?”
斥木黎边砌墙边说,“狗儿的家得结实点,棚顶到墙间隙太宽,狼儿能从上面钻进来,背后留有空隙是件危险的事。”
野孩子疑惑地说道,“狗儿不怕...狼,一口咬死。”
斥木黎将手里的泥浆刮下来,填进石墙缝隙道,“一两只狼不可怕,要是一大群就不一样了,而且狼有很多种。”
渐渐狗棚的石墙砌得快要挨着顶棚,斥木黎松了口气,将剩余的泥浆抹入石墙缝隙,并捡起两块石头在手里旋转,宛如两朵盛开的灰色花朵。
野孩子盯着有些洋洋自得的斥木黎,用满是泥浆的手擦擦鼻子傻笑起来。
斥木黎哈哈大笑道,“我双手能将石块转得像朵花,不是左撇子,也不是右撇子。打仗时候左撇子很厉害,而我是双撇子。老话说得好,右手干左手的活儿是注定,左手干右手的活儿是无奈。”
野孩子听着唠唠叨叨的斥木黎,憨笑着转身进了帐篷。
神叨的斥木黎跟着回到帐篷,在铁锅中洗干净手上的泥浆,从角落里那堆杂物中找出根骨针,穿好皮绳修补帐篷上的破洞,又用手摸着隔狗棚的帐篷壁道,“狗儿是我们的家人,虽然他们不住在帐篷,但也只是隔着层薄薄的牛皮,家人就是这样,有隔阂也很薄可以轻易戳破,但那些野兽却无法突破。”
敏感的野孩子瞟了眼专注修补帐篷的斥木黎,问道,“你害怕...诺托?”
斥木黎用力捆绑着帐篷木柱,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野孩子笑笑,“没有,我为什么要怕?我只是想加固下狗窝和帐篷,冬天马上就要来了,风雪会很大。”
“弗崔说...下雪...打仗...死人,野兽们来吃。”野孩子盯着斥木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