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内修外整
暴风雪后的天空开始泛晴,让昏黄的斜阳照着河面拥堵的巨大冰块,不时有落水的悚奢军将胳膊伸出水面,但随即连同冰块被波涛冲向下游。
河边骑在马上的陶氏·曼丁冷冷看着对岸的萨沙·格勒,向萨姆城的方向望了眼,带着荒牧·曼丁和上万黑压压的悚奢军向下游走去。
“你还愣着干什么?”听到有人呵斥,萨沙·格勒调转马头,又急忙弯腰低头道,“请笃玛指点。”
浑身裹着黑色毛毯,身材瘦小的老笃玛睁着犀利的眼睛,厉声道,“冰块可能会在下游河湾拥堵再次形成冰桥,悚奢军一旦过河,会鼓噪萨姆城守军蜂拥而出,你要再像前两天一样磨蹭,我这把老骨头会葬送在你手里。”
萨沙·格勒脑门渗汗道,“我马上攻占萨姆城。”
“啪”老笃玛的马鞭狠狠抽在萨沙·格勒脸上,留下道血迹。
萨沙·格勒本能地想捂脸,又急忙克制地放下手惶恐道,“我...我马上去河边阻挡曼丁人过河。”
满脸傲气的老笃玛扬起下巴,盯着萨沙·格勒道,“你不是想扯倒黄金城吗。”
等萨沙·格勒有些顿悟,老笃玛踢马靠近,用瘦骨嶙峋的手摸着他脸上的鞭痕,颤巍道,“有些疼是因为猝不及防,我视你如子,你可明白。”说完蜷缩起苍老的身躯,扯马慢慢向族人群中走去。
等老笃玛离开,宝日乐急忙上前道,“老爹,笃玛说得很对,我愿带人去河边截杀曼丁人,绝不会让他们过河。”
萨沙·格勒慢慢扭过脸,看着即将落山的昏黄夕阳和围在自己身边的各部落头人,眼珠转转大声说道,“马上攻击萨姆城周围所有村落,抓捕手工匠人和青壮年,烧毁所有船只,连夜赶制抛石机。”......
临时搭建的牛皮大帐内,几天没合眼的萨沙·格勒靠在羊皮包上打着盹。
“没有选择的余地,波阿力花堵商道是想步步削弱我们,而且盐路也越来越紧,他们和白皮人在暗中勾结,这都是想铲除我们的信号,我们不能只是攻占萨姆城,必须去坦霜人领地烧了黄金城,杀光所有坦霜人才能解除危机...”萨沙·格勒被争辩声吵醒,疲倦地抬起脸盯着帐篷里几个部族首领。
见萨沙·格勒默不作声,勃木尔站起身晃晃大脑袋道,“老爹你不要犹豫,他们这两年“减丁”都是敷衍了事,估计是惧怕我们,我们照例该抢抢、该杀杀,不必惧怕他们。”
鬓角露着白发的木图拢拢狐皮披风,靠在木椅上睁开狡黠的左眼哼了声道,“当然,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但有些问题需要解决,我们的后路是翻过乌坎那斯雪山回家,而且曼丁人还在屁股后面跟着,马上又直面萨姆城,那里的守军不下十五万,即使能攻陷,还需要通过十八重迷雾山,才能到达坦霜人平原去袭击黄金城,另外这样远袭,怕到时候长途征战重压下,年轻人会反水内讧葬送自己人性命。”
萨沙·格勒眉头紧皱,精亮的眼睛环顾众人。
“不要轻视别人,即使你不是谋图巴哈之位,这样的话也有辱名声,不如闭上嘴。”身形魁梧的拉合尔·普玛哗啦站起身,眼角瞟着木图。
“小娃儿,骨头都没长满敢说大话,你爹牧仁海为何而死,你忘了?”木图冷笑嘲弄道。
看到朋友拉合尔·普玛面红耳赤无以应对,莫恩·扈查瞪着大眼睛走出帐篷又快速返回,手里扯着个女人,并将她怀里个婴儿抢过放在地上,又薅住女人脖领,“这是我独子和他母亲,我们扈查家愿意为族人们赴汤蹈火,我先献骨绝路。”说完面红耳赤地举起弯刀。
萨沙·格勒和木图大惊失色,莫恩·扈查弯刀已经劈下,拉合尔·普玛急忙弯腰搂起地上的婴儿,却被莫恩一刀砍在后背鲜血四溅。
急眼的萨沙·格勒急忙起身,朝再次举起弯刀的莫恩大骂道,“瞎眼的畜生,敢在这里嗜子杀兄。”
莫恩看看抱着自己孩子、后背流血的朋友拉合尔·普玛,顿时慌乱地扔下弯刀,上前想看朋友伤口,却被勃木尔一脚踹翻在地。
看着萨沙·格勒圆瞪双目面色焦急,木图掀开狐皮披风,推开拔刀上前的宝日乐,狠狠一巴掌掴在莫恩脸上。
被打却岿然不动的莫恩笑笑,往后挪了两步舒展舒展身体道,“木图老头儿,我们试试,想必你听过我的大名吧!”
拉合尔·普玛后背的血滴答滴答掉在帐篷地上的草叶上,鬓角有了白发的木图嘴角冷笑,“小娃娃,大名?你被生出来还知道个老幼?”
莫恩·扈查登时听不懂地紧皱眉头。
木图乘机上前,薅住莫恩·扈查头发道,“畜生跪下。”
莫恩·扈查左臂反绞,左脚一踢,轻而易举摔倒木图后退了几步,扫了眼拔出刀的“四铁桦”和站起身的木图,仇视道,“要不是因为曼丁人,我现在宰了你,给我兄弟的父亲牧仁海献祭。”
拉合尔·普玛一听提到父亲“牧仁海”,不禁尴尬地撇了眼萨沙·格勒,眼珠乱转、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木图哼笑几声,洒了把灰土在拉合尔·普玛后背伤口上,“马蹄菇粉能止血,你这个可怜的窃子没穿重甲,还有个缺心眼的朋友,你最好有个万全之策。”说完死死盯着萨沙?格勒。
萨沙?格勒眉头紧皱,思绪良久急忙道,“勃木尔、莫恩、拉合尔,召集你们部族所有能射箭一百步远的男丁,尤其家里的长子,准备做先锋进入坦霜。”说完哼声道,“可否愿意?”
莫恩·扈查大笑道,“我的命是被你们偷来的,就等有一天交代你们。”
木图瞟了眼激愤的莫恩·扈查和沉默的乌珠·扈查父子俩,冷冷哼声道,“长脑子需要历练,冒傻气早晚得送死。”说完漫步回到椅子上。
萨沙?格勒不停用手搓着刀柄,沉思良久后环视众人道,“都闭嘴,此去坦霜十有八九会身死殉天,但如若不去,所有乌坎那斯部族会被曼丁追兵屠尽。”
听完老爹的话,木图闭上了眼睛晃悠着椅子道,“咱们老骨头早该死了,就怕小崽子们逞强又怕死坏了大事,刚才已经露了马脚,为了私利忘了大义,乌坎那斯必然灭族在这些人手里,真是可悲。”
“呵呵,我倒是担心,怕有些人反水回去投降曼丁人。”乌珠·扈查若有所指地突然说道。
大帐里瞬间沉寂。
血脉贲张的拉合尔·普玛眼珠乱转,突然俯身跪拜在地,抬起头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道,“我普玛家愿做第一路探马赤军,老爹如不答应,我现在剜出心给你。”话毕撕开皮袄露出胸口,拔出短刀放在手边。
“我们扈查家和普玛家做探马可以,杜酷儿家也得去,否则随便。”莫恩说完也撕开皮袄,拔出短刀摆在面前。
宝日乐迈步上前两脚踹翻拉合尔,吐了口唾沫道,“杂碎,要死死在黄金城,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见拉合尔默不作声,莫恩也将脸扭向一边。
萨沙蹬了蹬脚上的皮靴,为难地看着沉默的人们。
满脸疙瘩的木图抬起眼皮,仔细打量着帐篷里人们沉重的面色,缓缓道,“放心,即使是绝境,我也不会去投降曼丁人,但想让我们杜酷儿家进入坦霜作赤马先锋,有个条件,你们这些部族首领还带的至亲家眷,包括孕妇,都要跟随我杜酷儿家行军,如若你们延误军情,我会先砍了他们脑袋。”
“木图,我们格勒家可以随你所愿,但其他部族不可以这样,毕竟这次几乎是有去无回。”萨沙老爹捻着胡须盯着木图道。
木图瞥眼观瞧道,“老爹,这一路奔逃,我们离散的已经没有多少人,现在我们杜酷儿家是能出一万骑兵,你们几家紧打紧算加起来也就两万多,而我一家就有两万多人手!既然萨姆城的军队就有十五万,黄金城应该也不少于三十万,那坦霜人的常备军就不下六十万,我们杜酷儿几乎是去送死,而且有些人心思活络,所以我得抵押你们些东西。”
“哈哈哈”萨沙·格勒突然站起身大笑道,“不去必死无疑,去了还有一线生机,我们格勒部族头人近亲都押给你,随你作战。”
木图摘下狐皮眼罩,露出空洞的右眼道,“合情合理。”
萨沙·格勒随即耷拉着脸喝令道,“今日起,所有人准备双弓,部族赤马加三倍,一旦行军,见城屠城,见人宰人,抢到吃的就吃,抢不到就饿着,直到黄金城,去身死复天。”
“天作之合,我回去叮嘱族人们磨快刀,要是失败也不会让你们亲眷遭罪。”木图说完大步迈出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