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灯会
第三十八章灯会
花神的轿子很高,被几个壮士的大汉抬在肩头,铜锣声中缓缓前进,粉裙被风吹起褶皱,肩上的披帛裹着花瓣,在一片香气中缠绵。方兰松觉得程倌人这个装扮,简直就是画里的人物,仿佛下一刻莲步轻移,便能踏着点点灯光飞向云端。
“他真好看。”方兰松忍不住感叹,语气中有一丝向往。
晏含章却听出了其中的落寞。
他开始追溯以前的蛛丝马迹,慢慢回过味儿来:兰松似乎有些介意程倌人。
可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
于是,似乎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的晏含章笑嘻嘻地向前,揽住方兰松的肩膀,眼神却跟着程倌人走,“是啊,是这几年最美的花神了吧。”
方兰松无情地拆穿他:“你去年回来的时候,已经九月份了,这是你这几年第一次看花神游行吧。”
晏含章被他拆穿,仍强撑着面子:“那我小时候还看过十一年呢。”
“是,”方兰松像是想起什么,失声笑道,“四岁那年拽着我看花神,相中人家的花篮了,又不好意思要,默不作声地跟在轿子后面。”
“我借着灯光一瞧,那小脸儿上全是眼泪,鼻头眼尾红红的,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哦。”
晏含章不大记得四岁的事情了,对于这种糗事,一定不能承认,“哪有,我要是相中什么,一定会抢过来的,才不会默默地掉眼泪,多丢人啊。”
“你还知道丢人,”方兰松继续帮他回忆,“后来游行结束,花神看你哭得可怜,过来抱你,还把那花篮送给你了。”
晏含章狡辩:“那是看我长得好看。”
方兰松指了指已到眼前的“花神”程倌人,“今年的花篮更精致些,你要不要?”
晏含章瞥了一眼方兰松的表情,又开始逗他,“只顾着看人了,倒是没注意手里的东西,你这样一说,的确很好看。”
“程倌人与你熟识,这次不用哭,他自然会给你。”
方兰松作势要走,被晏含章抓住袖子,一把抱进了怀里。
晏含章用鼻子蹭着方兰松的耳朵,低声呢喃:“可我不想要。”
“那…你要什么。”
“要你啊,兰松。”
晏含章吻了吻方兰松的耳垂,被他躲开了,环住腰的手往里收紧,被他腰间的一个东西硌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那个装药瓶的荷包。
晏含章拿起荷包掂了掂,忍不住好奇:“这里头硬硬的是什么?”
方兰松把荷包拿过去,重新系在腰间,“是我攒的火药,等攒够就炸了你。”
晏含章也不再追问,顺势搂住他的腰,凑过去轻声耳语,“能死在你手里,值了。”
方兰松的呼吸停滞了一下,随后被晏含章捏住下颌,扳过脸来,强势地吻住了。
“大庭广众之下,二位这般行径,恐怕有伤风化。”
听见这个声音,方兰松的手突然攥紧了,僵着身子闪开,无意识地挡在晏含章的侧前方。
晏含章没好气地盯着储公子,“哪般行径,又伤了谁的风化?我与自家郎君在一处,干旁人什么事?”
“好,”储公子做了个告饶的手势,“二位请便。”
方兰松对他施了一礼,神情谈不上轻松,“公子,西市那边的事我安排好了,柏安说,可以给我一日的假。”
“嗯,”储公子伸手扶了扶方兰松的手腕,被他躲开了,“只是听说这边有热闹可以看,便过来了。”
他俯视着裕成河里已经快要飘远的兔子河灯,有些失望,“看来,我还是来晚了。”
晏含章攥住方兰松的手,感觉他的手冷冰冰的,脸色也紧绷着。
是因为被储公子看见方才跟自己亲热么?
怕他生气?还是怕自己生气?
晏含章觉得自己分明是正牌相公,此刻却有一种偷情被抓包的感觉。
“你还有事么?”他问储公子。
储公子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像是对此没有任何看法,他对着晏含章一拱手,“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西市那边有外来客商闹事,几个手下都抓不住,不知可否借贵郎君一用?”
晏含章:“不可。”
方兰松被牵住的那只手握了握,像是在安抚,“我去去便回。”
晏含章抬起自己空荡荡的手,手心里还有未散的余温,花神游行的队伍已经走远了,远远地,还能看见沈老三牵着许竹隐在人群里玩闹。
铜锣声远,潘家酒楼的丝竹声变得明显起来,他想起上次的雪花酒,决定再去吃几壶。
平日里,没有宵禁的京城,夜市便热闹得很,今儿又有灯会,街上的人可劲儿折腾,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晏含章拿着一壶酒,从潘家酒楼里出来,冷不丁被夜风吹了个满怀,酒意消散了几分。他逆着人群往回走,来到桃花巷对面的石桥,人群大都跟着花神队伍走了,这里反而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要仍是个小孩子便好了,娘亲还在,想要什么东西可以不管不顾地哭闹,跟家里人生气了,还可以跑去对面巷子找方兰松。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拐进了桃花巷,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似乎有些醉意,脚下轻飘飘的。
“少爷,您这是吃酒了?”钟管家从府里出来,搀住晏含章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