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秘密

自那日朝堂动荡已过去月余时间，一件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左相王绾致仕。

据说这位已经古稀年岁的老臣曾一人求见天子，随后密谈数个时辰。

从宫门出来后就毅然决然地上书请辞，决定挂冠而去。

嬴政再三挽留，真心假意不说，至少面上功夫是十分到位的。

始皇帝先是诚恳地赞颂了王丞相多年来的劳苦功高，然后是帝国不能失此贤臣云云。

王绾就连连推辞，表明臣已身老无法再担重担，返回陇西老家做个寻常富家翁实乃心愿。

如此一来二往，老臣致仕该有的流程一步不落。

于是这场大戏落下帷幕。

王绾走的那天只让一老仆赶着青牛车，车上是成捆的竹简。

他就坐在边沿上手扶车辕，原本花白的须发已经全白，发髭在风中凌乱。

他朝着咸阳宫遥遥望去，目中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

王绾走了，左相的位子如众人所想由李斯接替。

于是近来众人便时刻可见李斯红光满面的模样，他大抵是十分愉悦的。

当然，愉悦的不仅仅是李斯。

此时在宜春宫里，荷衣也十分愉悦。

早前一股风刮遍了整个咸阳宫，一个爆炸式的大消息从陛下口中传出——长公子扶苏即将娶亲了！

自从公布以来，似乎宫里每个角落都在谈论这件事。

尤其是宜春宫里众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每天还有人进进出出开始按照礼官所说的采购一些物品。

于是每天都热闹非凡，荷衣见着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就连做梦都在傻呵呵地笑着嘟囔“都是宝贝”“见世面了”之类的话。

乌云每天神出鬼没不知跑去了哪里玩耍，只到了饭点准时出现，其余时候连根猫毛都看不到。

为此荷衣还气鼓鼓地声讨起这只撒野撒的没边了的黑猫来，甚至信誓旦旦说要跟着它看看跑去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但是好不容易猫爷现身吃了顿饭，不待她提起裙角就又一蹿没影了。

荷衣气急败坏地叉起腰说要让乌云缩粮减食，好好给不知天高地厚的猫儿个教训。

但等到晚上，专属于乌云的陶碗里堆成小山样的吃食只多不少，甚至最上面还奢侈地放了一块它最喜欢的桂花糕。

黑猫毫无悔意地欢快进食，因为吃得太快太香被荷衣嫌弃养成了猪样。

“喳喳，还是你好。”荷衣踮起脚往笼子里放了一小把粟米，看燕子喳喳熟练地啄食着。

葱白似的食指指甲上染着蔻丹，慢慢伸进笼子里小心地抚上了喳喳细羽蓬蓬茸茸的小脑袋。

喳喳已经跟荷衣混熟了，它忙着吃东西仿佛身边没人一样。

只是一只脚还是有些不稳，伤还没有完全好起来。

荷衣跟一只燕子唠叨了起来，她一边高兴公子要娶亲了这可是件大事情；一边又苦恼公子好像没有特别喜悦的样子，还有自家的黑猫最近老是鬼鬼祟祟地跑出门活像个流浪汉。

喜悦和苦恼交织来去，直让小宫女脑袋发胀说的是口干舌燥。

求盗伍躲在暗处不禁扶额，小丫头也忒能说了。别说乌云，连他都觉得脑袋嗡嗡的。

可惜不能现身，不然他定要一把捂住这丫头的嘴，说不定还会看到她惊慌失措呜呜呀呀的狼狈模样。

想着想着，他细长的眉眼弯弯，差点笑出了声。

乌云自然没有做流浪汉的意愿，平心而论它还是很喜欢宜春宫的。

尤其是和气的扶苏以及嘴硬心软的荷衣。

如果有人能读懂猫语，就会听到乌云为数不多的几句“喵喵喵”里至少一半是在大声表述它对这两人的爱，而另外一半则是在诉说独属于自己的一个小秘密。

是的，乌云也有自己的秘密。

它在宫里闲游的时候，发现了一只流浪的小猫崽。

这只猫儿瘦弱不堪，身上毛发纠结成块，就躺在御花园一处杂乱的草窝里。最初遇到时连眼睛还没有睁开，只伸着粉色的小舌“呜呜”地发出喘息声。

乌云轻手轻脚地蹭了过去，歪着脑袋打量这只幼小的崽儿。

小猫感觉到了陌生同类的气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知从何迸发出的力量硬是靠着气味一点一点艰难地爬到了乌云身边。

它支起身耸动带着一小块黑斑的鼻子嗅着，然后体力不支歪倒在乌云脚上。

被“碰瓷”似的蹭上，乌云吓了一跳几乎要蹿起来了。

不过片刻后脚上的小猫崽儿还是毫无反应，自觉已经长大了的乌云犹豫了一下后便下蹲趴在地上。

这样等小猫崽就卧得舒服点了，乌云开始慢腾腾地给这只真正的“流浪汉”梳理毛发。

猫崽儿似乎很久没有遇到同类了，它发出微弱的“喵喵”声，看起来是在回应乌云。

自此之后潇洒地把咸阳宫当自己家的乌云，就有了一个秘密。

在荷衣眼里它早出晚归，实则是有机会就带着吃食去看小猫崽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