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作换
第318章作换
金吾讶异地朝沈驰渊看过去。“你做了什么,她怎么突然睡过去了?”
“是不是太困了?”涂山台凑上去看了眼,发现人怎么都拍不醒,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拿起沈驰渊给何穗擦药的药瓶看了一眼,“沈驰渊,你做什么?方才金吾兄给的那瓶药膏还不够吗,你这是做什么?”
涂山台将药瓶给赤松子递过去。
沈驰渊:“先生,我……”
赤松子盯着沈驰渊看了半天,最终也没有说什么。他朝涂山台道:“去将那绿玛瑙瓶的药拿过来,倒几滴在她的额头上熏一熏。”
“金吾,你过来。”赤松子说着,疾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他道:“你借我的名义去外边的医馆,按照我写的方子去抓两幅安胎药回来。”
“先生。”沈驰渊“扑通”跪了下去。
他满眼通红地道:“虽说读书人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可我兄长的性命难道就不重要了吗?此生若非我替他伸冤报仇,还能指望谁?宫里传来消息,明日那三皇子就要登基大位了,我沈驰渊赤手空拳斗不过天下几十万大军,只能出此下策。”
“你还有理了!”赤松子一掌拍在桌子上,众人都难得见先生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
沈驰渊:“那三皇子的师父崔九命从前处处压先生一头,如今先生莫不是看那崔医正已逝,三皇子身边又无可用之人,打算上赶着去做帝师了。”
这番话屋内的同席们没少这般揣测赤松子。
金吾响起方才何穗说的所谓“实情”,此时听着沈驰渊的话,不觉有些刺耳。
“沈驰渊!”涂山台道:“你怎么能这般同先生说话,没准你哥哥的事也另有隐情在呢。这些事还要等我等出了公主府,再做调查。”
赤松子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也不知该怪谁好。
“那你可知她为何要让你帮她上药吗?你竟然连一个小姑娘的胸襟都不如,糊涂啊你!”
“她……她知道?”沈驰渊不敢置信地退后两步:“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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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大殓之夜。
洛阳城内锣鼓喧天,焰火满天。
何穗拢在墙角的阴影下,不知在看些什么。
涂山台将煎好的药给她送过来,不由叹了一口气,“王妃,你这又是何必呢?”
何穗没有去接药碗,偏头看向躲在金吾身后的沈驰渊,“小孩?你解气了吗?不解气我就不喝了。药好苦啊,本姑娘从小就不愿意喝这个,还不如病死呢。”
“你在胡说什么?!”沈驰渊:“此事与你无关。冤有头债有主,我找你报仇做甚。”
“与本姑娘无关吗?”何穗扯着嘴角苦涩无边地笑了笑,“还真不是,当日长公主府的那一场大火,纵火人正是本姑娘。不过我当时真没想着害人,酒坛子里的油全都是侍卫捧着倒空地上了,至于那场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我也不知。”
沈驰渊:“你说什么?他三皇子就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如今要做缩头乌龟躲起来,将所有的过错都赖到你头上吗?”
“赵煜!”何穗笑着眼泪都出来了,“你们怕是都不了解他,他自小就不会反抗,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他做过什么了?可人人都要将这世间最脏的水往他身上泼。”
沈驰渊怔了一瞬,反应过来更是火上眉头:“我的兄长,我们沈家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盼出来一个出人头地的长子长孙,你可知我爹娘为了培养他,花费了多少心血吗?他一直奉煜王爷为信仰,想将来能进他的南镇抚司做事,将他写得《赠少陉书》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可他呢……”
沈驰渊深呼了一口气,继续道。
“兄长第一次去南镇抚司应聘,三皇子亲自见得他。可是他满腔热血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他高高在上的煜王爷,一句话都不曾有的拒绝。”
“十年呐!”沈驰渊有些说不下去了,目光呆滞地看着无名处。“你可知,在兄长死前几日,给家里的来信上,都写满了对他三皇子的称颂。‘吾身虽被困,但其心不改,愿已贱生作换,只求他煜王爷大业能成,惠及社稷,百姓万福。’”
沈驰渊近乎崩溃地跪了下去:“他是我的血浓于水的兄长啊,不是皇亲国戚最终的贱命一条。”
“沈骘,沈骘,他怕是死也不知,正是他今生奉为圭臬的人害了他。”
何穗顾不上沈驰渊崩溃的心境,敏略地捕捉到了沈骘绝笔家书中的一句不对劲的地方。
“愿以贱生作换?”何穗嫌弃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沈驰渊,“是谁要他用生命作换的?赵煜一直都信奉‘君子思患而豫防之’,就是为了避免苍生因做错事而追悔莫及的那一日。他根本不会罔顾人命!”
沈驰渊:“你……你莫要替三皇子辩解。是不是再过些时日,你就该说我兄长是自戕了!”
自戕?!何穗的眼睛猛地瞪大。
当她的脑海中某些前因过往就要连线到一块时,涂山台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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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往事已成过往烟云,再计较那些还有什么用。你瞧瞧,这天儿冷,药都要凉了。王妃,你快将这汤药喝了吧。金吾说他可是避开了好几批线人跟踪才给你抓到这些药的。”
黑乎乎的一碗药。
何穗光看上一眼就有些受不了。她忙躲开,抱着树干直摇头。
“不喝不喝。虽说人那十几人都不是本姑娘有意杀害的,但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我今日就拿我们娘儿俩的命,殉以往先烈。愿沈大人,其他几位大人,都能走得安息。”
金吾蹲在沈驰渊身后,伸手戳了戳他。
“一尸两命哦,小孩,如今可全在你手里了。”
涂山台捧着药碗也是无奈至极,他回头朝沈驰渊道:“驰渊,你想想你的兄长,为他煜王爷殉命,没准他自认死得其所呢。你如今同煜王爷做对,又要狠心杀害王妃同她府中的孩子,你的兄长当真就死得瞑目了吗?要不你上去劝劝,不然要不了几个时辰毒发,还真是能称你心,如你意了。”
涂山台说着就将药碗往沈驰渊递过去。
沈驰渊丝毫未动,他抬头看了不远处抱着树干的何穗一眼。此时烟火在高空炸开,将女子的脸映成光怪陆离的模样,像是有鬼怪伏在了她的身上,马上要将人吃掉。
而她是那般孑然弗伦,孤立无助。
兄长,我究竟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