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消遣 - 黑夜明月光 - 鲁泰恒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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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消遣

采煤工作面正在放炮。人们在上平巷出口三四十米以外一字排开等着,有的从料场里拿捆竹笆摊在底板上,屁股坐在上面。有的取两块穿顶用的米多长半圆木,一块按四十五度角斜放在煤帮上,另一块放底板上,身体斜倚着,屁股歪斜着,那感觉真好。懒点的人,干脆摘下胶壳帽或矿灯盒子直接坐在屁股上,身体靠在煤帮上。

这一刻,人们实在闲得慌。一下井,矿工们就想马上干活,每天任务都是固定的,干完才能上井,干不完没钱。不如早干早完,早上井,早吃饭早休息。

采煤工作程序是有先后程序的,你所在那段没有放炮,想干也干不成。

“咚咚咚”,沉闷声音从采面上传来。

这不是第一次听到炮声,任卫东心里仍“咯噔”一下,扭头一看,与他一起参加工作的王栓来正在用两手捂住耳朵,这一幕刚好被一个老工人看到。他拿起矿灯照着王栓来,大声笑着喊道:“快看看,快看看,放个屌炮就吓成这样。真是个新蛋子!”

引来笑声一片。王栓来一边用手扑打着震得从顶板上掉落到脖子里的煤粉,一边回击道:“咋呼什么,刚参加工作时,你可能还不如我呢!”

随着炮响,烟雾又飘来,有人用毛巾捂住嘴和鼻子。大家一边开玩笑,一边等待。

在这个狭小空间里,最怕的就是闷屁,里边的不知谁没忍住,一股无声臭屁顺风飘过,有人捂住鼻子向里看去却没说话,有人则大声嚷嚷:“谁家锅盖没盖严?”

煤矿工人生活单调,闲着没事,自娱自乐,发泄发泄,以某种方式消遣时光。

工人们从井下钻出来,几个好友走进小餐馆,吃菜喝酒;有人坐在牌桌前,来一场不大不小的牌赌;有人凑在一起打回够级,脸上贴张小纸条,玩得不亦乐乎;还有一部分人,到卡拉ok厅吼上一阵。也有极少数人,偶尔会到某个角落里,找女人消遣。这是井上消遣方式。

井下不能抽烟,也无烟可抽,只得天南海北地胡侃瞎吹,发发牢骚,谈谈女人。有人开头,下边就有人跟上。

有个叫张会泉的半倚半躺在木板上,道:“社会上很多人看不起我们,有句顺口溜:远看煤矿像天堂,近看煤矿像银行,走近煤矿像牢房,不如回家放牛羊。人人都说煤矿好,傻冒才往煤矿跑,煤矿赚钱煤矿花,根本没钱寄回家,年轻老婆娶不上,娶了老婆用不上,生了孩子管不上,盖了房子住不上。”

“不要看不起自己,我们也是人。”屁股坐在胶壳帽上的王栓来,激动地站起来大声反驳道:“没听人家说嘛,我们是神圣的盗火者,是奉献光明的勇士。我们的眼睛是黑夜中最闪亮的星,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是黑夜里的月光。咱的手虽然粗糙,却在地球心脏为人们奉献光和热。我们是燃烧的太阳,是意志的化身,是光明的使者,是力量的象征。”

“哎哎!不要听戴眼镜的那些文人,没事在那里瞎咧咧。让他下来井试试,不超过一天,就累的不说漂亮话了。”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你说我们在井下,正上边地面会是什么地方?说不定上面就是绿油油的农田,或者是一条波澜不惊的小河,也可能是一个花香四季的小村庄。”张会泉说得眉色飞舞。

有人立即接话道:“也说不定是人家的新房,刚结婚的两个小青年这时候正在你头上颠鸾倒凤,不辞劳苦地造人呢。”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自从与父母呀分别后,我就住进煤矿的楼。”一曲变了调的《愁啊愁》骤然响起,歌词却是自纂的:“一盏矿灯我头上戴呀,大巷小面我黑里钻,手里呀捧着铁锨,怀里搂着单体柱,脸上汗水哗哗流,煤矿生活脏又累呀,一步一个伤心头......”

“瞎咧咧啥,狼腔虎调的,难听死了。”有人当即就高声反对:“我说啊,你不如人家迟志强,他犯了qiangjian罪还能大言不惭地唱出来,让自己知名全国。你摸了一个女人的屁股,肯定会吓得三天不敢放一个屁。”

有人讲了一个笑话:说是一个矿上,地面有个干保卫科的,他的工作就是在矿内来回巡查,看看有没有偷盗的。监视对象有两种,一是矿上的职工,二是周围附近的老百姓。时间长了,认识了附近农村的一个稍有姿色的已婚女人,不管她来拣废料,还是顺手拿点什么东西,他都装作没看见。没人的时候,还帮着女人向外运很重的材料,或是替她遮遮掩掩的。女人得了不少好处,一来二去,两人好到一块了。没想到的是,女人怀孕了。她的男人跑到矿里大闹,搞的他丑样百出。从保卫科调到井下采煤去了,还赔了两千万多块钱,方才息事宁人。后来,听说女人把小孩生下来,卖了二千多,里里外外赚四千多。这女人真会做生意,而傻男人不仅丢了体面的好活,还赔了钱,真是得不偿失。

众人一阵哄笑,话语开始发酵。有人从灯房小窗口递灯的女人手谈起,说到和女人各种粗俗不堪的细节。道听途说或是亲眼见过的,添油加醋地说一大通。

任卫东能看出来,聊到女人时,这些哥们和之前的状态迥然不同,那精神头真是没说的。

这就是大多数煤矿工人的常态,他们很多来自外地,大多是较穷的地方。煤矿虽然累点危险点,却是个挣钱的营生,比在家刨地种庄稼要强多了。煤矿里,基本都是男人,女人很少,这就成为男人聊天的焦点。捕风捉影,是没事时候的谈资。聊聊荤段子,既能消除疲劳,干活也可能添些力气。

有的谈论矿上、多种经营公司有权势的人物,今天和这个女人这样,明天和另一个女人那样。

黑暗里人们猥亵地说笑,自然会把灯头或藏在手心里,或按在巷道底板上,或直接关了。这时,也会有个别人的矿灯没有藏好,猛然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在一张露着白牙的嘴巴上。太不合时宜了,冲淡了快乐气氛。有人立即咋呼:鼓捣啥啊,快闭上,快闭上你那烂灯。

这些话题,任卫东从来不参与,只是嘿嘿地笑笑,如果有人非要逼着说几句的话,也只是王顾左右而言他。

正当人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的时候,有信过来:下平巷溜子电机烧了。

有人提议,今晚南梁村放电影,上井看去吧,反正这班什么也干不了。

尽管矿上职工大礼堂里每周也放一次电影,但是附近农村放电影的场面更有一番别意,总惹得有些矿工前去观看。

当即就有四五个人附和,说走就走。任卫东被鼓动着,拽拉着上井,这样的事情一月总会有那么一两次,矿上段里很少追究。

“上井看电影去喽——”

几个人说走就走,还是飞快的!

那速度,真是“下井如牵牛,上井赛电流。”

紧跑慢跑,总算赶上了最后一班人行车,急急忙忙,寥寥草草地洗完澡,两人一辆自行车,飞速赶往放映电影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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