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苦难的日子 - 皇子河水向东流 - 悦石语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2章苦难的日子

村东头也面临着同样的境遇,大多是家庭都在为一件事情发愁,——饭,虽然不至于要饭,也不能保证那一顿都能吃饱。同样,这里的孩子也无心待在课堂里,他们像一群在原野里寻找猎物的恶狼,饥饿让他们失去了童年的快乐。

快跑——那个地方有吃的,这个大军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都咬着牙往前冲,刚才还是饿的挺不直腰的孩子们现在都全力以赴,至于前边有什么那倒不必在意,现在只要奔跑,跑的慢的孩子开始骂娘,后边跟着一群小点的孩子们开始起哄。找粮队伍跑过的后边荡起一阵狼烟,这更给后边的孩子造成了障碍,不过没人在意这点烟雾,最后能找点吃的这些都能承受。这里热人们更加拮据。这块黄土地已经被人们找了又找,翻了又翻。偌大的黄土地一点青草也没有。孩子们跑过来才发现他们视为粮食的树叶光着身子站在他们面前,从表面的颜色可以看出来,这里的树皮早已经被人拽掉,又恢复了斑驳的模样。正因为如此,才引得孩子们竞相追逐。他们失望极了,加上刚才的长途奔波,几个孩子都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确实,他们饿了,这里的人谁不饿呢?“日他娘类,又白瞎了!”有财抱怨着。这时地上蹲着喘着粗气的赵富强站起来,他往后退了几步,朝着着一棵树狠狠地踹了一脚,刚脱了皮的小树粘液未干,脚一滑,手还没有来得及撑开的强的趴在了地上。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刚才还在为跑的不快而内疚、抱怨的孩子心理舒服多了,“看看吧,跑的快有毛用”开始有人说起了风凉话。听到笑声的强的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顿时笑声停止了,没人愿意招惹身体还算高大强壮的强的。顶多在他背后笑几声。呸!日,恁谁笑了?找事——?强的用手指着一圈人,没人敢吭声。是你不是?他走到瘦小赵富余面前,拎着破旧的领子把他掂了起来。“强的,不是他,他还是小孩儿类”旁边的赵卫国边拉着强的胳膊边说。“俺都听见笑声了,咋可能冇人嘞?”强的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举起拳头就往下砸。吓得富余赶紧架起胳膊挡着,忠军一把抓住强的的手,用尽力气将他的手掰下来。“咋了,你找事呢?赶紧滚,关你屁事”强的冲着忠军喊道。眼看情况有点复杂,几个胆小的孩子悄悄地从强的身后溜走了,只剩下几个胆大孩子蹲在地上准备看热闹。“强的,这着吧,你把他放下来,他毛孩子不懂事,传出去你不觉得丢人,咱俩比试比试?”卫国说。强的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扔下富余就来拽卫国的衣服。卫国左边一闪躲开了,连抓了几次,富强更加恼火。跳起来向卫国扑去。卫国左边一跳多开了。他不想打架,对他来说打架并不是件光荣事,再说又给爹娘找不少麻烦,所以他只选择躲,而不是进攻,旁边看热闹的也许看出了他的想法,无聊地拿起地上的小石块玩起了走井的游戏。“恁俩打不打?你不打俺就回家了呀”赵六胜说。“走走走,都回去吧,冇意思了”说完拉上蹲在地上玩游戏的两人甩开膀子回村子的方向走去。富强一看没人看了也泄了气,他也知道,他不是卫国的对手真打起来的话,算了,他停下来,拍了拍身上土,找了一棵树尿了一泡。“蛰死你个龟孙儿”一泡尿一滴不剩地浇在了绊倒他的那棵树上。“走吧,强的”赵卫国说。“走”强的提上裤子跟了上来。两个人生着回家去了。尿完尿,强的便后悔了,今天真不应该逞能打架,刚吃完的饭随着一泡尿流失消化殆尽,饥饿感又从胃里涌上心头。

在村口和富强分了手的卫国着急赶路,走得太快,脚下的鞋子跟不上脚,好几次还得再倒回来拾鞋子,鞋子太大了,他索性把鞋子别进裤腰,瘦小的裤腰顿时肥大起来,一只鞋子足有大半个腰那么粗,如果横着摆两只鞋子可以绕着腰转一圈呢。刚转过胡同,正好碰到往外跑的妹妹,兄妹俩差点撞在一起。

“咋了,跑恁快干啥?”卫国问。

妹妹上下打量着他转了一圈说“咋了哥,刚才跟人家打架了?”

“冇那事,我咋能打架呢,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呢”“别听人家瞎说”卫国说。

“刚才赵富余跑咱家说你打架了,我这不是出了看看你”妹妹说。

“咋,俺打架你还能帮我嘞?”赵卫国笑着对妹妹说。

“咋不能,俺人小,并不代表我冇力气嘞,咱们两个总比一个人强吧?”赵卫国被妹妹的坚定的神情感动了,他相信妹妹,如果他打架,她肯定能帮得上忙。不过他如果真的打架也绝对不让妹妹上,他得保护妹妹。

“咱爹不着吧?”卫国小声问。

“不着了,我听说了就赶紧跑出来看看情况”妹妹回答。

“那就中,别让爹操心,村里的事够他忙的了。”卫国嘱咐妹妹说。

“这还用你说嘞”妹妹跳在他面前笑着说。

兄妹俩边走边踢啦着路边的石头,身后走过的地方扬起一道黄色的烟雾。

这个胡同的尽头就是兄妹要回的家。这座小院面积并不小,五间屋的地皮在靠北的地方盖了两间屋子,在偌大的院子的衬托下显得那么低小。房子也不太深,进了门口两三步就能碰到北墙。屋内狭小的空间被东西三张床几乎占满了。老赵夫妇住在东头,西头两张床住着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住在北面的床上,两个女儿住在靠南窗户的床上,两张床的中间挂了一个破床单算作隔断。院子地势较低,地面几经铺垫,已经高过了屋内的地基,屋内无法加高,再加高的话头就碰到了房梁,腰也挺不直了。一家人都已经习惯,进门的时候都要弯下腰,才能安全地进入屋子。串门的人进来准磕碰到头,面对此老赵也无可奈何,只好站在门口提醒到来的人注意头顶。

青色的方砖在岁月的打磨下也失去了光泽,露出了坑坑洼洼的皮肤。在朝阳的那一面,一到冬天,这面墙准时贴满黑乎乎的圆圆的煤饼。随经过雨雪的冲刷,墙上仍留有贴煤饼的痕迹。

两间屋子挤了7口人,做饭也找不到一个地方,老赵便在门口西侧靠着南墙搭了一个两米高的棚子当做厨房。草泥堆砌成的灶台上零星地摆着简单的炊具,灶台旁边老赵自制的风箱早已经熏黑,屋顶也变成了焦炭色,别看这个厨房四处漏风,但只要进入这个厨房你就能闻到浓烈的烟熏味。也许这就是岁月的痕迹吧。这熏黑的房顶无形中也保护着这简易的厨房,刚开始还有点漏雨,几年下来,一点水也滴不下来。在灶台的上方挂着一个黄铜的勺子,锃光瓦亮,每次都是老赵媳妇把铜勺用布擦干才挂起来的,对她来说这不仅仅是个勺子,更是希望。铜勺像镜子一般明亮,让人看得心情舒爽。

灶台右边放置着一口水缸,这可是老赵家做饭的重要组成部分呢,每逢做好饭,三儿子保家都会跟娘都发一次牢骚,说他娘做的饭跟旁边水缸里的水没有区别。老赵媳妇习以为常,也不去搭理他。再说保家说的也是个事实呢,那个铜勺放进锅里依然能看到它锃光瓦亮的身影,难怪儿子会提意见。不过有的时候保家的牢骚正好碰到娘不高兴,老赵媳妇也会说上一句“不吃,搁那吧”。不过保家听过也全当没有听见,还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让守才放下手中的饭碗呢。在这个年代,谁能和饭过意不去呢。

这就是老赵一家人的全部家当,家庭的穷苦并不代表精神的贫瘠,老赵在村子里德高望重,已经在村子里担任了十几年的村支书。

“娘,大哥回来了”大女儿锦程刚到大门口就冲院子里喊。听到大哥回来了,拥军,保家,小女儿锦绣都从屋里跑了出来,“哥,你咋才回来呀,俺都饿死了都”几个人埋怨着迟到的大哥,听着兄弟姐妹的牢骚,卫国也觉得挺失落,本来想早点出去找点食物补贴一下家里,东西冇找到却打了一架,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想解释什么,他曾经也是那么盼望着家人的到来,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几个弟弟妹妹说:“下次我来早点嘞”。

老赵立的规矩,只有家人到齐了才能吃饭,否则都得等着,老赵之所以这样做也要他的顾虑,谁来了谁吃饭,一来这饭数量有限,二是谁吃得多吃得少也不好衡量,要不孩子们都提意见,这样盛的饭都摆在面前,谁也不能提意见。老赵实行的这个规矩还确实避免了不少麻烦,要不几个孩子都在耳边发牢骚,告状,再说了人们不是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吗。

“就恁三好吃”大妹妹锦程瞪着眼说。几个人都知道他们姐姐的性格,没人敢顶嘴。随即几个人都转身向厨房走去,准备碗筷等待吃饭。

“都赶紧来吧,吃饭了,各拿各的碗”老赵媳妇冲着院子里喊,“锦程,你去叫你爹赶紧回来了”“中嘞,这就去”锦程应声道。

几个人挤在灶台前面探着头往里边看,伺机抢自己认为碗的糊糊稠点的碗。老赵媳妇已经习惯了,不像他们小的时候那样尽量把东西分的均匀些,怕他们起争执打翻了碗烫到自己。现在他们大了,也不再去管这些事情,她知道也管不过来,有那闲工夫不如歇歇呢,几个半大的孩子都不听头(听话)。

锦程和卫国从小不与弟弟妹妹们争,每次吃饭的时候,兄妹俩都在厨房外边聊聊天,等待他们都端上了饭碗才进厨房,有的时候看锅里留的饭少了,两个人总会心照不宣地往锅里倒一些。兄妹俩的秘密早已经被老赵看到眼里,只是没有机会提这件事,他打心眼里佩服这兄妹俩,懂事懂得让人欣慰也让人心疼。老赵总觉得对不起几个孩子,自己总是忙着村里的事情,对家里并没有付出太多精力。欣慰和酸痛总是不失时机地跳出来折腾一下,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

哥几个挑好了饭碗从厨房里钻了出来,三个人都有点愁眉苦脸的,看来这样的分配还是不太让人满意。保家用筷子在饭碗里搅了搅扭头对拥军说:“哥,你也搅搅”“搅啥,都一样”拥军说。“搅搅吧,凉的快,别烫着喽”保家还在试图说服二哥。拥军估计也猜到他的用意,他是在看他俩碗里的米粒多少呢,死活不同意搅拌,独自一人抱着碗蹲在窗户下喝了起来。他越躲,保家也觉得他的饭稠也跟了过去。“你看看你,都多大了,也冇个哥样儿,也不说让让兄弟我,我都快饿死了”说着一手端着碗,一手撩起来衣服露出来皱巴巴的肚皮让拥军看。“吃饭,吃饭!谁有功夫看你那黑肚皮”拥军不耐烦地说。靠在门板上吃饭的二女儿锦绣也帮腔道“就是就是,冇个哥样儿”。“恁到底吃不吃饭,嫌少的话去换换里边的碗,里边还有俩碗嘞”锦程说。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抱着碗边吹起边喝饭。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没多久工夫便午饭撂下碗出去玩了,锦程依旧帮着她娘收拾碗筷。锅里剩下半碗饭,老赵媳妇像往常一样盛到碗里放在锅台旁。

“娘,俺给你说个事吧?”卫国走到正在刷碗的老赵媳妇面前说。

“啥事?”老赵媳妇起身问。

“明天我去——,去俺婶子那干点活吧,她那盖房子呢”卫国低着头踩着风箱下边垫着的石块说。

老赵媳妇没吱声,低头拿着高粱毛炊树儿刷着锅。她不是没有考虑这个事情,她知道孩子大了想为家里分担一下,但孩子再大也是孩子呢,去那里能干点什么呢?会不会让人说闲话呢,如果那样的话宁愿让儿子在家里歇着,再说了他爹会不会同意呢,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娘,中不中?”卫国以为他娘没听清又问了一句。她直起身,拉起围裙在上边摸了几把手为难地说:“俺想想吧”“哦”听到娘的回答后吱了一声扭头往屋内走。一转身把锦程撞了个趔趄,他赶紧伸手扶住快要摔倒的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妹子锦程站在了他的身后,他竟然没有察觉。“冇事吧?”卫国问妹妹。“冇事”妹妹仰着头甩了甩乌黑浓密的辫子说。

夜深了,清冷的月光透过窄小的窗户中投射在墙上。一阵风吹来,月影随着风在墙上跳动着。拥军和保家都已经睡着,睡梦中还较着劲撕扯着打满补丁的被子。卫国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蜷缩在墙角,侧着耳朵听外边的声音。院子里的栅栏门还没有关,他在等待他爹推门的声音。

吱扭一声院门响了,院子里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他知道肯定是他爹回来了,怕影响孩子们休息,爹回来时都会轻抬脚慢下步。他赶紧躺下去,拉了个被子角盖在身上。一束月光从门缝中射了进来,随即有消失了,老赵关上屋门小声对媳妇说:“你咋不睡?”

“冇事,刚缝了缝衣服”老赵媳妇解释说。

老赵脱下外罩,习惯性地朝孩子们这边走过来,这几个孩子睡觉都不老实,每次被子都能踢到墙角。现在天还不算冷,老赵也生了很大的心,要是冬天,老赵总是习惯性地半夜起来给孩子们盖几次被子呢。徣着月光,老赵看到,几个孩子都睡着了,他拉上帘子,轻轻地回到东边的床上。

诶,赵谷得他家的事情解决了冇?老赵媳妇轻声问。

“冇嘞,不咋好弄”婆媳俩都强硬着嘞,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说软话,急的的谷的在家撞门,头上都淌血……”

“呀”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老赵还是瞪了他一眼示意媳妇小点声音,他俩屏住呼吸,听到孩子们轻微的呼噜声,也不在说什么,脱衣服躺下来。待老赵躺好,钻进被窝,老赵媳妇问:“谷的都撞门了,婆媳都不心疼?他娘也冇服软?”“冇办法呀,谷的媳妇说谷的偏向他娘,不打算跟他过了,这事就难办了……”

西头躺在被窝里的守良抬起头,侧着耳朵听这边的对话,听了半天,也没有见她娘提他去盖房子的事情,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就撩开被子坐了起来。

“都弄不清呀,多好的一家人,非得弄个这……”老赵媳妇评价说。

卫国再也坐不住了,娘咋一直不提自己的事情呢,只关心别人家的事情,真是的!他在心里埋怨道。俩人都好操别人家的心。哎——他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不知道,老赵媳妇也很为难,他在找机会给老赵提这事呢,只是苦于没有借口,所以才一个劲儿地聊来聊去。

卫国的叹气声还是被他娘听到了,也许老赵不太在意,老赵媳妇一直关注着西边的动静,他能感觉到,大儿子一直在那边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这样睡也睡不好,她鼓起勇气,用胳膊碰了碰老赵,小声说:“诶,给你——说个事吧”她说着顿了一下。“啥事?”老赵表现的很惊讶,媳妇还没有这么郑重地说事情呢,尤其在晚上,他又想到了几天咋也觉得异样呢,媳妇这么晚了还问东问西的,现在总算找到原因了。

“嗯——咱后边不是盖房子了——,咱卫国想去帮忙呢”说完后,侧着脸看着老赵,等待他的回答。

老赵沉默了,他知道大儿子的意思。孩子是想通过自己体力混口饭吃呢,他为儿子感到骄傲,他也想孩子去帮忙呢,这样做孩子吃个饱饭,家里又可以省下一个人的口粮。对自家来说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但我们的老赵并没有这样狭隘,凡事他总会通盘考虑,作为一个老党员、村里的支部书记,不能只顾自己家呢。他时刻注意影响,也不准自己家人搞任何特殊,以前大锅饭如此,现在也应该如此。不能让别人去戳自己的脊梁骨呢。他又重新审核了一下大儿子,大儿子十五六岁了,个头也不低,和自己差不多,但是现在干活可不是看年龄呢,大多数正当年的汉子还在家歇着了,别说自家的毛孩子了,这咋说呢?此时,老赵从一个烦恼中跳了出来,又跳进另一个烦恼当中。.

卫国坐在床铺上,双手按着床帮,耳朵贴在帘子上听着西边的对话,他多么渴望那边能给个回话,这样能睡个安稳觉。许久,老赵一声不吭,老赵媳妇侧着身手有点麻木,翻了翻身,随即又翻了过来注视着孩子他爹,他也在等一个答案。

这边沉默的时间越长,卫国心理越煎熬,保持的姿势,没有敢挪动一下,手脚都麻木到没有知觉。腿略微移动,身体就失去了平衡一头从门帘里边栽了出来。

老赵听到这边的动静也从深思中回过神来,西边的大儿子还没有睡肯定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呢,他又一次为孩子的懂事感到心疼。他明白孩子难处,可是此时能说点什么呢?他自己还没有想好,他从来不会在自己糊涂时做任何决定。他想了想轻声说:“卫国,你先睡,这事明天再说,看看他俩被子盖好冇”

听到爹的话,卫国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事情没有个结果也就罢了,帘子又被自己扯下来了,这事……,哎,幸好爹没有生气,要不这事准黄。他轻轻地把掉下来的帘子拢成一团后一咕噜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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