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龙跨世纪出发赎罪(二)
太阳直射到这片宁静的土地上,一时来了凉风,弄得甘蔗的长叶子互相碰撞哗哗地作响。偶尔可以听见一丝丝,仿佛是人身体松筋骨的声音,而且这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吴定乾猜想着,这是什么声音?应该不是人松筋骨的声音,像……是……是竹子被风吹着摇摆的声音。竹?老竹塘!应该是这样取名的吧,但也应该有个池塘!来到了,应该看个究竟!
走到甘蔗林末尾的时候,突然一个震天动地的人喊声响起,“啊……”。吴定乾惊了一下,应该不是小灵的喊声,女人的喊声是尖的,而这声音仿佛充满了满腔愤怒,犹如火山爆发之前的地动山摇,又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闪电狂雷。
向右转了一个弯,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在几十米处外的蔗地旁,有一个被草地围着的不知是湖,还是大池塘;岸上有几十根竹子一团地竖着,有矮竹、长竹、老竹、绿竹,正被风吹着摇摆碰响。竹荫下仿佛有个人,一个站着的人,又仿佛是一根粗矮老竹,但确实是个人,因为他穿的衣服正在飘动,就像是一根竹竖着晾着衣服,确确实实是一个人。
吴定乾定睛瞧了瞧,相隔几十米,只看见人的背影,看不见正脸,不敢对他大声招呼。加速前进走向那个人,心里不知怎的忽然有股冲动,竟喊道:“乾风沧碧海,丰寒奕桑田。”
竹下人听见声音,悠然地回转过头,一副憔悴的脸呈现出来,浓密的眉毛,一眨不眨的玉眼,英气勃发着;高隆的鼻梁,两边脸颊有瘦骨微微凸出;嘴唇微张,欲动不动,露出一丝白光的兔牙;淡淡的疏胡须愈显得苍穹。
吴定乾终于看清了此人,激动地喊道:“阿风!”
竹下人悠地转过身来,有人喊自己?感觉莫名其妙,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是谁啊?会念那句诗的?”
“我你都不认识了?”吴顶乾说道,“乾风沧碧海……”
竹下人瞧着近旁的人,续着他的话道:“丰寒奕桑田。那你是定乾?还是碧海?或是阿丰、阿寒……”
吴定乾不等他说完,马上道:“我是定乾啊。真的不认得我了?”
那人不知是激动,还是伤心,竟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定乾!定乾!你是定乾!”
吴定乾也激动了,也流泪了。他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人。竹下人便是孔绍风,他也拥紧了对方。
过了良久,两人松开。吴定乾首先说:“绍风啊,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你在这儿钓鱼吗?”
孔绍风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很悲伤地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吴定乾见了,又说:“群竹荫下,观水捕风,修心养性!”
孔绍风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望向远方,没有说出一句话,没有吐出一个字。过了许久,才转身搭上吴定乾的肩,面无表情地说:“走吧,去我家!”
吴定乾点了点头,向前走着,道:“绍风,你瘦了很多,真的很多!”
孔绍风“嗯”了一声,眼睛仍眨也不眨地望着前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吴定乾接着道:“绍风,你的新屋怎么倒塌了?”而孔绍风仍是“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吴定乾见他这样,知道他一定有伤心事,转口说起了一些往事笑话,孔绍风却总是“嗯”一声或点头。一会儿,到了“t”字路口,两人右转了弯。孔绍风望着自己门前的车,突然停止不前,道:“定乾,那车是你的吗?”
“嗯,是我的。车上还有个人呢,你猜是谁?”
孔绍风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着。走了一会,到了自家门前,不用钥匙,双手直接推开了木门,道:“进来吧!”
吴定乾笑着点头,然后喊了一声“小灵”。赵灵听见,从后座坐直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下了车道:“好累啊!”突见木门开着,续道,“找到了。刚才我在梦里好象听见一个呼啸声,像鬼嚎!”
吴定乾微笑了一下,跨进了木门。木门是一米半宽的两开门;进了以后,是一个大厅,大厅明亮极了,因为屋顶上面有几块明瓦,屋里和地上才有阳光照射;三四张木凳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厅尾有一张大柜,棕黑的,似乎很旧;柜上也是乱七八糟地放着东西,唯一显眼的是一台银色录音机;大柜两旁各有一个没遮拦的小门;三面的墙壁全是白色的,没有挂历等其它东西;地板则可以说土是土,说水泥板是水泥板,两者混杂着;地上有碎纸、碎塑料袋和其它碎东西;左墙旁边放着一部黑色破旧的“嘉陵”摩托车。
赵灵一进屋里就捏着鼻子道:“好脏好臭啊,孔绍风怎么这么不讲卫生的!”
孔绍风从后墙左侧的小门走了进厅子,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暖水瓶和一条胶杯。他听见一个女人说自己的不是,眨了一下眼睛,问吴定乾道:“定乾,你女朋友吗?怎么认识我的?”
吴定乾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赵灵笑道:“哎哟!连我都不认识喽,想当年打篮球我还盖过你帽呢!”
“打球?那你是赵灵了!”孔绍风若有所思地说着,点了点头。
“当然是了!”赵灵笑道,“亏你要想这么久才记得!”
孔绍风却不搭话,把三四张凳子摆好了一起,擦都不擦,说:“坐吧!”
赵灵站着;吴定乾坐了下来,他看见孔绍风又进了厅的左门,想了想,阿风怎么变得这么冷漠的,而且又不多话说,跟以前判若两人。怎么会这样的?他父母不在了,一个人孤单地住在这里,整天面对着一堆废墟性格也会变得孤僻,是这样吗?
赵灵在吴定乾面前蹲了下来,小声说:“定乾,我看他一点也不像以前的孔绍风,现在他头发蓬乱、衣旧衫土、不整不洁,简直是个乞丐!”
“小灵,别说了,现实对他来说可能是惨忍的,少说两句吧!”
孔绍风又走进厅子,手里却抬着一张方便矮桌,是崭新的。他可能听到了赵灵的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了她,那种眼神充满了锋芒、愤怒和冷酷,但他依旧没有说话。
吴定乾见孔绍风不大说话,见一起坐着,把话题拉扯到平常的生活问题,但自己说是,他点头;说不是,他摇头。赵灵见了,虽然心里觉得可笑,但后面也莫名地可怜起他来,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荒凉寂静的旧屋,陪伴他的也只有寂寞了。突见长柜上有一部银色的收音机,站起身走了过去,把收音机打开,立刻听到了“磁磁”的声音。
孔绍风见了,有点不耐烦地说:“你们在这儿吧,我出去走走。”说着,径直地走了出去。
吴定乾见了,对赵灵道:“小灵,你在这儿坐着,我去看看他!”
赵灵突见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感到莫名其妙的,前一个不会宾主尽东南之美,后一个随声附和。摇了摇头,孤独地调起频道来。
吴定乾追了出去,一会儿,和孔绍风并肩而行。他看了看孔绍风,轻声道:“绍风,你有什么伤心之事吗?”
孔绍风叹气地摇头道:“我不想说话!”
“为什么?不肯说吗?”
“真的没什么!好烦好吵啊!”
吴定乾又看了看他,自己也沉默了,却一路随着他走。一会儿,又来到了竹下池塘前。期待的目光望向远方,小山峰连绵缠续,青青绿绿,白云则飘浮不定;眼下清水无纹,游鱼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耳边则竹声连连,春风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绍风,六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孔绍风静静地望着远处,过了良久,才说:“听阿奕说你还读着书,现在都已经开学了,你来这里有原因吧?”
“我,暂时休学了!”吴定乾说道,“来这里想干些活。”
“什么意思?干什么活?”
“我买了一些农药,想来给柑树治病!”
“为什么?为什么给柑树治病?”
“没什么!”吴定乾摇着头,想了想,续道,“绍风,我能在你家长住吗?”
孔绍风听了,转头望了望他,接着转头看着池塘,点头道:“随你住多久!赵灵也一起住吗?”
“可能是吧。”吴定乾点头道,“绍风,你能带我去看一下桔子分场的所有柑树吗?我很想熟悉一下。”
“桔子分场很多柑园。你想走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