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捞空的风
一把捞空的风
黄雨默咽了口唾沫，觉得呼吸中都是苦味儿，“希望你会成为一名让自己满意的运动员。”
盛电动直起腰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眸子里面像是有钻石碎片一样一闪一闪的，非常好看，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像一个阳光大男孩，他看起来尚未成熟，但已经可以自己做决定，扛起很多事儿了。
“你也是，成绩那么好，会考一个很好的大学。”盛电动说，“以后如果有什么想不开的，不高兴的，可以打我电话，如果我没接那可能是在忙，有时间了肯定会回给你。”
黄雨默扯起笑容的同学突然才发现其实自己给自己铺垫了很久离别的场景，但她没经历过，此时还是忍不住的颤抖，觉得失落，觉得难过，她说，“哪有那么多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就可以不联系了？”盛电动反问她。
他越是这样，黄雨默越觉得那颗心脏在接受千锤百炼的煎熬，她眼眶忍不住的泛红，身体里的血液翻涌，几乎忍不住想要告诉对方自己那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心思。
盛电动了解黄雨默，但看不透她，也想不到这个小姑娘心里究竟藏着多惊人的秘密，他拍她的肩膀，带着笑意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呐，这是你的。”
“独一份，比所有人加在一起的都要用心。”他像小时候一样，调皮的眨眼睛，故意逗黄雨默，“我可选了很久。”
黄雨默装在白色袋里的透明塑料包装拿了出来，看到了那个不止是用心的礼物。
那是一个精致的沙漏，用铝合金制作成了地球仪的框架，里面用螺丝镶着两个相互错开的圆形架子，架子里夹着两个透明的椭圆相连接，纯□□美的细沙簌簌落下，从一个椭圆流到另一个椭圆中去。
“好看吧？”盛电动看她问，“喜不喜欢？”
黄雨默久久无言，她眼睛盯着沙漏，脑子发麻，点了点头说，“这花你多少钱呢？它应该不是我们这个年纪消费的起的。”
盛电动啧了一声，“我想过给你买钢笔或者裙子，但觉得它最适合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背单词，可以写作文，可以刷一套小型的模拟卷子。”
“这是用我压岁钱买的，买给跟我一起长大的小姑娘。”盛电动说，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我还要去看一趟姥姥。”
黄雨默看着那精致的礼物，狠了狠心放回了袋子里，等她以后有钱了，她会回馈给盛电动一个同样价位的礼物，黄雨默想。
以为他要走了，黄雨默擡起头，拿着袋子的手攥的死紧，离别的话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不甘心。
面前的少年是她用力伸手却一把捞空的风。
盛电动却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说道别的话，他张开了手，语气轻盈，“小默儿，来抱一个。”不等黄雨默反应，盛电动把矮了自己半头的小姑娘搂进怀里。
那是一个朋友的拥抱，没有丝毫停留，短暂的相触又分离，像是没发生过，可喷洒在耳边的鼻息，皮肤与皮肤相贴的滚烫都让黄雨默已经停止的心脏重新跳动。
“那我走了？”盛电动看他的时候发现黄雨默又低下脑袋去了。
小的时候黄雨默经常因为不够自信而低头，后来盛电动发现黄雨默长大以后低头的同时总是伴随着难过。
小姑娘什么都不爱说，总喜欢让人猜来猜去的，盛电动叹了口气，“我要经常给你打电话，你嫌不嫌烦啊？”
黄雨默摇摇头，“不会，盛电动，祝你未来的所有比赛都顺利。”
“好，那祝我们小默学业有成。”盛电动笑了笑，他从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塞进黄雨默手里，然后举起手挥了挥，转身走了出去，今天有车接他，盛电动不需要再去北门搭公交了。
阳光没在少年身上，黄雨默忍不住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直到自己也走到了阳光下，才发现云已经散开了，原来今天的太阳这么刺眼，少年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她不会选择追，也追不上。
黄雨默站在原地，直到被晒出了一层汗。
这里都不是尽头，他们没有办法停留在这里止步于前，那就分开去远方，如果有机会总会在合适的时间相遇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我的种子会如期盛开。
黄雨默转过身，走向反方向，训练已经开始很久了，她今天没有想动的心思，于是她拿着礼物去了公交车站，他们像是一条垂直的线，短暂的交错，然后各自奔向自己的路途和前程。
这一年的仲夏闷热又难熬，所有的时间都像是被无线延长，黄雨默躲在繁枝交错的夏天里将那捂起来的秘密连根拔起，连带着箱子送到了床底。
等熬到再度开学，他们成了即将中考的学生，这个暑假学校只给他们放了二十天，黄雨默的课外班没有停，每天晚上的晚自习要上到八点，这个时间放学太晚，苏毕来不放心，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接送，道馆那边每周五的训练都开始缺席，周末保持着训练的习惯。
黄卉凡的肚子在孕期四个月的时候开始显怀了，饮食也变了些，苏毕来想着法子给做营养餐，到了黄雨默这儿还得给弄得更丰富一些，不过她现在在家吃得少，基本都是在学校吃。
学习忙碌，大小考试接连不断，黄卉凡突然有一天问黄雨默，“道馆那边，你的卡要到期了，要妈妈续上吗？”
黄雨默没有犹豫，她点头，“要续的，妈妈。”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对感情的启蒙之地，她们第一批的学生就剩自己一个了，不管多累，黄雨默都想坚持住。
而且她从来都没有当跆拳道是负担，她虽然练不出太大的成绩，但她终究喜爱这项运动。
盛电动暑假的时候两三天就会跟她联系一次，有的时候会打电话，有的时候是视频，平时会发发短信，给黄雨默拍拍学校里的景色，黄雨默看到了也会回复，久而久之，她也会主动去分享一些自己的事情，不过都很平淡，路边的流浪猫，小卖部里的巧克力，还有很多作业题。
开学以后他们联系的时间改为周末，盛电动说怕会耽误黄雨默学习，黄雨默举着电话缩在椅子上，月光和台灯柔和在一起，温柔的照在她的脸上，她问盛电动，“你累吗？”
盛电动那边说，“肯定累啊。”
“我也有些。”黄雨默说，她在这边叹了口气，“这次考试我年纪排名又往下降了两名。”
盛电动说，“你给自己绷得太紧了，要适当的放松一下，这两天我和小夕联系着，她也在狂学，你们俩是真能学，还好我转过来了，不然我得疯。”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把电话挂了以后黄雨默把沙漏倒置过来，拿起本子上的单词来背，笔尖在纸上不断的滑动，留下“沙沙”的声音，等这一页的单词背的差不多了沙漏还没有走完。
外面传来敲门响，黄雨默站起来走出去，正好来叔也听到了，两人在门口撞见，苏毕来冲她摆摆手，“快回去吧小默，我去开。”
“不用爸，我正好醒醒神。”黄雨默说完快速走过去。
拉开门是某团的外卖员，“黄女士对吗？”黄雨默呆呆的点头，她接过这一大兜的东西，关上门之后看向苏毕来问，“您买的？”
苏毕来摇头，“我跟你妈叫外卖不写你的名。”
黄雨默一想也是，她打开袋子，眼睛逐渐瞪大。
袋子里面是很多零食，巧克力，果冻，薯片，那些小孩儿爱吃的这里面都有，黄雨默看了眼，冲着苏毕来疑惑的目光解释了句，“没事儿，是我的东西。”
她回到房间把袋里拍给盛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