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住的以后
抓不住的以后
黄雨默看了眼时间，她坐在操场边的石阶上，估摸着差不多了，打算把盛电动叫下来。
已经有家长出来了，今天晚上盛电动必须低调点，不然这一顿揍会难挨一些。
“盛哥，把球传我！”一个八班的人在中间冲着盛电动挥手，盛电动没理他，一个虚晃绕过拦着他的对手猛地一跳盖上了篮板，跳下来的时候揪起衣摆擦了下汗，他摆了摆手回头看了眼黄雨默，两个人碰了一下视线，盛电动会意，摆了摆手，“不玩了，到点儿回家挨抽了。”
队友：……
黄雨默把盛电动的羽绒服递过去，两个人一块儿往教学楼门口走，正好碰上黄卉凡，盛电动打了个招呼叫了声凡姨就进去了，他都不用问他妈在哪，两年以来家长会的固定程序，他妈肯定得被老师单独留。
黄卉凡这一路回家都没怎么说话，黄雨默也不是主动聊天的人，她就坐在一旁，时刻关注着黄卉凡的动向，偶尔问一句老师有没有说中考的事情，黄卉凡也都是愣很久才摇头或者点头。
黄雨默以为是老师说了什么或者工作上的事情不顺，倒也没多问。
一直到了晚上，黄卉凡都没从这种走神的状态里走出来，黄雨默不妨有些担心，她走近厨房忍不住开口询问，“最近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谁知黄卉凡却像是被这声音吓一跳一般，她猛地回头看向黄雨默，那眼神带着从未有过的……警戒，就像是在防着什么。
看的黄雨默心里一空。
“没有，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你要是没事就帮妈妈出去买个酱油吧。”黄卉凡脑子里稀里糊涂，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想赶紧把黄雨默支走，小姑娘从小就机灵聪明，她还没想好怎么跟黄雨默解释这件事。
如果是在回家的路上，在看到黄卉凡那个眼神之前她说这句话黄雨默或许是会信的。
但是现在不会了。
黄雨默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过身的时候那漆黑的眸子变得深沉，像是藏着数不清的秘密，她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了堆在门口的垃圾袋。
黄卉凡绝对瞒了自己什么，而且是会影响自己的大事……
她忍不住的往苏毕来那想，但并不像，刚刚回家的时候苏毕来还跟黄卉凡聊了很久的天，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有隔阂的样子。
那是什么呢？必须要瞒着自己，以至于神经紧绷。
电梯在五楼的时候停下来，黄雨默往里面让了让，开门的时候外面的大叔推着自行车进来，他们这种老居民楼很多人都把自行车放楼道或者家里，所以吧自行车推上电梯很正常，黄雨默就被挤到了角落。
到了一层的时候，推车的男人好像很着急，电梯的门还没开完全就开始往外挤了，车跟着移动的时候黄雨默听到了“撕拉”一声，她垂下头看去，那自行车带着后座，靠背上又一处尖锐的钩子刮住了轻薄的袋子，将袋子从中间轻轻松松的撕裂，垃圾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那人好像真的很急，只说了句抱歉就走了，好在外面也没有人在等电梯。
黄雨默蹲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好像被定住了一般，她的视线死死粘在那根两道杠的验‖孕‖棒上，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路边炸爆米花的机器，砰的一声，给自己的魂儿炸了个粉碎。
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她从垃圾里掏出那个东西，仔仔细细的看，看明白以后又觉得什么都不明白，整个人乱七八糟，听不见看不到，思路却一下就畅通了。
怪不得黄卉凡那种眼神看自己，愧疚中带着不安，为什么往常最热情的苏毕来今天却一直在卧室里。
很快就有人来乘电梯了，黄雨默将垃圾一一捡回去，用袋子勉勉强强的兜住，这些动作好像不用过脑子，她像是一副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机械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把垃圾丢进垃圾袋，然后穿着那双棉拖鞋往小区外走去。
走去哪里都好，先离开这里再说。
黄雨默穿着一身蓝色的绒绒睡衣，身无分文，她眼中的每一束光都变得暗淡无色，往远处看的时候像是栽进漩涡，失重感如一双手在抓着她的脚，排排的路灯是最后一道指路牌，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只是不想回头。
她兜里什么都没装，公车做不了，手机没带，冷冽的风像撞在脸上的时候黄雨默能感觉到粉碎。
粉碎的是什么呢？
灵魂，骨骼，躯干，她的思绪像是被掰成了一瓣瓣的皮，从判断到笃定，黄雨默吸了口气，吐出来的时候眼前映出一片白雾，黄雨默像是感受不到冷一般，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脚都开始疼了，黄雨默才停下来，她擡头看的时候有些惊讶，愣了一会儿又觉得理所应当，她走了三站地，现在定在道馆门前。
道馆里一片漆黑，黄雨默什么都看不见，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昏暗的路灯照出来的一点影子，今晚月亮被黑乎乎的云遮住了大半，什么都看不真切，黄雨默挑了偏远处的台阶坐了下来。
光芒照不到这里，她藏进了一片漆黑中，不知道现在几点，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边的最后一丝霓虹早已消失不见，这压抑的黑就一直延伸到了看不见尽头，黄雨默觉得冷，又觉得喘不过气。
今天并不是双休日，这里人烟稀少，只有几个零零散散在跑步的人，没有人注意到藏进角落里的黄雨默，她躲起来，觉得安全了，才开始感受那一望无际的空旷。
心是空的，身体里的空的，未来也是。
脑子重新开始转动，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又像是被冻住了思绪，来来回回的重启，黄雨默觉得自己像是一串写错了的代码，怎么都得不到正确的程序。
黄卉凡既然会想躲藏，会心不在焉，就说明她没办法做到两全其美，那一瞬间黄雨默就知道她妈妈的心思，她想留下这个孩子。
这个跟自己相差十五岁的孩子。
黄雨默闭上眼睛，她用手狠狠的搓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理智一点，不要意气用事。
但是没有用，她忍不住去想这个孩子出生以后的自己，以后的所有都要一分为二，食物，零花钱，房间……还有妈妈。
她抓住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她从不贪心，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从来都没妄想过成真，她只想踏踏实实的把握住自己已经拥有的，但是为什么连这唯一一个最不会倒塌的后盾也溃不成军。
“凭什么这么对我！”盛电动大吼着往身后一躲，衣裳架子在空中甩出“唰”的一声，洛晴在一旁叫好，“你知道老师怎么跟我说的吗？初中就考这个成绩，到了高中就算走体育单招也是落榜的命，考了总分的三分之一，你问问你家儿子是怎么做到的！”
盛行气得脸色涨红，他自己就是重本毕业的研究生，盛电动小学那时候正是他事业起步的时候，但辅导班是一点没落，后来每一个机构的老师都认得盛电动的名字，被退的学都数不清，女老师气得直哭，男老师就摔书，后来看出儿子另一条路的天赋，他们也不在学习上紧逼了。
那也得差不多了啊！
“凭什么！我还想问你凭什么！怎么就考了那么点分！”盛行把衣裳架子甩出去了，盛电动又是一个灵活的弹跳。
家里不小，自从盛电动练得越来越厉害，盛行抓他就开始逐渐费劲。
但越打不到就越生气。
洛晴懒得动手，有失风度，她就负责在旁边煽风点火，打儿子这么费力不讨好还粗鲁的事儿，不应该由女性来做。
盛行眼看着追不上，拿起东西就开始扔，正要抓起一旁的抽纸时洛晴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