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伤痕累累（四）
这一天，红秀正在家里忙家务，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君华的名字，从窗户往外一看，原来是君华的大姐站在楼下，红秀一阵惊喜，自从和君华结婚后，他大姐还从来没有到他们家里来过呢。
“大姐，君华在家里呢，你上来坐坐吧。”
“算了，我就不上去了，叫君华到大哥家里来一趟，我有话说。”君华的大姐说完，就直接去了她大哥的家里。
君华起身下楼，也去了大哥的家里。
不一会儿，君华就回来了。
“秀，大姐说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给你查查胎位正不正。”
“是吗？好啊，好啊！”红秀听了，特别高兴，这还是大姑姐头一次关心自己呢。
第二天上午，君华带着红秀来到县医院，他大姐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大姐让君华在走廊里等着，自己带着红秀进了b超室。医生是大姐的熟人，给红秀检查的很仔细，查完之后，红秀离开了b超室，他大姐留下来和医生交谈了一会儿。
“君华，你过来一下。”
从b超室出来，大姐的脸色非常难看。她把杨君华叫到一旁，好像在训斥他什么，君华开始还争执了一会儿，继而就低下了头。看到这种情景，红秀的心中敲起了小鼓。在回家的路上，君华一直阴沉着脸，两人一路无话。
“君华，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有什么事吗？”一进家门，红秀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唉，今天在医院，查出来了，你怀了个女孩。”
“嗯，女孩就女孩呗。”
红秀对自己所怀的孩子是男是女并不特别的在意。
“什么？女孩就女孩？你说得倒轻巧，现在是计划生育，你若生个女孩，不就是让我杨君华绝后吗？”（计划生育政策是一对夫妇只能生育一个孩子，中国传统习俗认为，只有生男孩才能为某姓家族传宗接代。）
红秀听罢，惊讶地看着杨君华，不知该何言以对。
“我告诉你啊，我大姐说了，最好是把孩子打掉，等怀了男孩再生。如果你非要把她生下来，就得自己负责。从现在起，无论如何不能叫别人知道你怀孕了，听明白了吗？”君华的口气很严厉，并没有给红秀半点商量的余地。
“嗯，我可以瞒着怀孕的事情，但我绝不打掉孩子！”
“什么？那，孩子生下来就必须藏起来养，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你说藏起来养？可以呀，藏起来就藏起来，我负责。”
红秀觉得自己生的孩子本来就该自己负责，藏起来养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弄回爸妈那里。只是，君华对她使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让红秀感到非常伤心，她觉得君华的大姐无权插手自己生孩子的事情，君华更不该对他大姐言听计从。
那天以后，家里变了。朋友们不再来家里打牌，君华也时常不按点回家。红秀问他，他总说是到别人家里玩牌去了。按照君华的要求，红秀也不怎么出门。她的家，突然地清静了下来。
“君华回来啦？想下一盘不？”
“好啊，到我们家下吧”
红秀听到沈大爷和君华说话的声音，赶忙开门把两人迎进了屋里。
“大爷，你请坐吧，我给你倒水去。”
红秀热情地招呼沈大爷。
“红秀，把刘文强新送的毛峰沏上，沈大爷来了，咱就得拿最好的。”
君华对沈大爷一直都是尊敬有加。
“我就喜欢你们这小两口，不急不躁的。你看，这屋里多安静啊。”沈大爷吹了吹茶水表面漂着的茶叶，吸溜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道，“君华，这些天，不见你的小朋友们到家里来了，难道二百多块的工资还不够你们小两口花呀？”
杨君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哪有二百块呀？我的工资、奖金和补助加在一块儿还不到一百块，红秀怀孕后又没去上班，她没有工资。”说到这里，君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啊？红秀怀孕了？这是好事啊！”
沈大爷高兴地冲着红秀说道。
红秀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怕沈大爷看出来，赶紧躲进里屋偷偷擦眼泪。
沈大爷好像看出了端倪，赶忙问：“君华，我怎么瞧着红秀的神色不对劲啊？有什么事情吗？”
君华听沈大爷这么一问，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沈大爷，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所以，一直把你当父亲一样看待，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也就不瞒你了。”
于是，杨君华就把大姐如何反对他们的婚恋，自己和红秀结婚的时候，家里如何一分钱不出。蜜月刚过，又如何被大哥撵出了红秀出钱装修的婚房，以及怎么知道红秀怀了女孩，他大姐又怎么劝他们打胎等等，对沈大爷细说了一遍。
“沈大爷，如果不去打胎，红秀就必须偷偷地把孩子生下来，以后，才有机会再生个男孩。”君华说着，又给沈大爷杯子里续了点茶水。
“君华，咱们这个小院子，就像那些街头小报， 只可能给你多报料，不会少报料。你说的这些呀，我早就知道。不但红秀出钱办了婚礼装修了房子，人家娘家还陪送了一万多块钱，对吧？这些钱足够把老房子拆了再盖了。”
沈大爷说完，笑眯眯地呷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嗯，就是红秀怀孕这事，大家还真不知道。”
“呸！他们做梦去吧。哪来的钱起房子呀？我们正寻思着等孩子生出来以后，把正红纱厂集资的三千块钱拿出来，帮红秀再找一份工作呢。”君华听了沈大爷的话，鼻子差点给气歪了。
“啊？这么说红秀是不打算再回正红纱厂了？”
“不让她回去了，我不让她回去，纱厂对身体不好。”君华颇为自豪地说道。
“嗯，也好，红秀啊，再给大爷加点热的。”
等红秀加上茶水，沈大爷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孩子的事情也只能这么安排了，这么做的也不止你们一个家庭。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下一步吧。”
沈大爷安慰了红秀，又吩咐君华拿棋，于是，两人摆开了龙门阵。
临盆之前的这几个月，红秀依然过着深居简出，以泪洗面的日子。肚子越来越大了，自己不方便再出头露面。所以，吃的，用的，都只能等君华买回家来。但这几个月里，君华却以加班、打麻将为由，经常不回家。红秀经常煮粥喝，有的时候，一锅米粥，红秀能吃上好几天。
从小受妈妈的影响，红秀养成了特别隐忍的性格。不管有多少苦楚，她都憋在心里不说，只盼着早点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