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民国篇之哑巴女仆vs残疾小姐(14)
第一百二十四章民国篇之哑巴女仆vs残疾小姐(14)康家的宴会,是白宛回国之后参加的第一场正式宴会,所有来赴宴的少爷小姐都被告知,这位白家三小姐当天会穿着一身织锦旗袍亮相。
这是为了防止大家认错人造成尬尴,但实际上,认错白宛的概率不大,毕竟更加众所周知的,是这位白三小姐双腿残疾的事实。
可是当晚,轮椅、旗袍都有了,只是轮椅上坐着的人穿着一身质地轻柔的浅灰色西装,白色衬衫的袖口翻起,领口扎着一只黑色领结,浅灰色的西装马甲勾出挺直的腰身。
她头上戴着帽子,藏起了自己的长发,但仍旧不难看出是个女人。
至于那位穿着湛色暗云纹织锦旗袍的小姐,她烫着时兴的卷发,云朵似的堆砌在前额,发尾拢在脑后,纤长的脖颈上带着一条滚圆的珍珠项链。
她身姿亭亭的推着轮椅,裸/露的手臂上还搭着同色系的西装外套
在场诸人神色皆是一顿,目光在那两人之间犹豫。
似乎没听说过白家小姐腿疾已经痊愈,但传话的人也确实只说了白宛当天的穿着难不成,是在国外的时候治好了?
康老将军和白家夫妇都还没到场,贸然问下人哪个是你们家表小姐又实在唐突,见着那两位没有和别人寒暄的意思,众人便都按耐着没有上前攀谈。
乐队换了音乐,舞池里的气氛活起来,司年去给白宛夹了一小盘的糕点,然后顺着她的指路,从厅里出来。
两人沿着一条幽僻的小路出来,迎面撞上康家的下人来送酒,托盘上两瓶威士忌和四只酒杯,白宛直接连着托盘一并要了过来,然后叫司年推着自己停在那片鲤鱼池旁,不远不近地瞧着厅里的热闹。
这里临水,寒津津的冒着冷气,司年从轮椅底下的挂盒里掏出一张薄毯盖在白宛腿上。
这里没灯,天上的冷白月色又被头顶的藤蔓遮挡,在浓郁的压抑里,坐在轮椅上的人影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又冷又亮。
同样亮的,还有司年身上的那件旗袍。
这件旗袍是改过的,原衣于她过于宽大,尤其腰身和肩膀,司年第一次给白宛看的时候,屋里也是同样的昏暗,凸出的地方就会亮一点,凹陷的地方就会暗一点。
但是白宛喝了口冷茶,说了句“浮光跃金。”
改动之后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了,熨帖的像是人的另一张皮肤。
白宛灌了一大口酒,脑子里只有“暗香浮动”四个字来形容。
这暗香萦绕在她周围,浮动的光比月光还要柔和,她心安理得地受着司年的照顾。
然后倒了两杯酒,在司年俯身给她整理薄毯的时候递到她面前,“喝一口?”
看司年小抿了一口就呛的直咳的样子,她又叉起一小块糕点送到司年唇边。
“吃”
只有一个字的的话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命令,但毫无疑问的事这句绝无拒绝的可能。
她看着司年的脸颊鼓起的样子,心中就莫名一阵舒爽,而后司年整理完她腿上的薄毯,站起身,白宛正看见了罗司年从厅里经过的模样。
罗司年穿了一身米黄色洋裙,露出平直的锁骨和肩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身旁是一位比她高了近一头的男士,两个人看起来相谈甚欢,之后舞池里的音乐又一换,罗司年把手指搭在了那位男士的掌心,再然后
再然后她眼前一黑,司年伸手挡住了白宛的视线。
“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白宛眼前黑暗着,但她不介意,索性丢了酒杯,直接对着酒瓶灌了口酒,辛辣的味觉在口腔里爆炸开,她微微一仰头就抵住了司年的腰腹。
“谁教给你的,一个下人能对主子动手动脚?”
白宛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若有似无的疲累。
她应该是看开了。
看开了就算自己不结婚、不生子,罗司年也不可能会和自己做出一样的决定。
罗司年的兄长、名声、前途.她的任何一切,都是远比自己更加重要的东西。
看清这一点不难,但要接受并不容易,不过眼睛被遮挡之后,眼前的黑暗似乎更容易让她放下心中的戒备,她就像是回到巢穴的兽,龇牙咧嘴的威慑抛开,她终于肯在那黑暗里袒露出自己皮肉外翻的伤口。
伤口经年化痒,病入骨髓,如今一呼吸就在浑身泛起延绵的痛,竟是连具体的痛处都摸不到了。
白宛沉默地灌了一口又一口,颓唐的样子像是院子里秋风萧瑟的树。
司年那只虚虚放在白宛眼前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贴合在了白宛的眼眉,拇指侧腹摩挲,像是安抚。
白宛重重的吐出了口酒气,她丝毫不知自己头上的贝雷帽已经被蹭掉,被包裹的头发被放出来,丝丝绕绕地缠在司年手腕。
她被酒气熏蒸的浑身发热,只把自己的袖口撸得更高,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她扯了扯衣领,丢掉了领结,散着身上的热气。
她抵着脑袋实打实地靠着司年的腰腹蹭了蹭,又似乎觉得这姿势显得她太过弱势被动,于是顺着司年的手掌,擒到了她的手臂。
白宛仰头,哑然一笑,“小哑巴,你信轮回吗?”
她当然没指望司年回答,又自顾自接着道,“我之前也不信,什么轮回转世,前世今生呵,虚头巴脑,哄傻子的的玩意儿。”
白宛的语气充满了自嘲与不屑,她说完之后,沉默良久,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白宛不是能将心事轻易说与人知的人,最后别人知道的,必然也只是她愿意让人知道的东西。
哪怕是五年相伴的罗司年,也从来不知她心里的纠结与矛盾,她们知道的,从来都只是白宛千万纠结之后,抛出的一个冠冕又堂皇的结果。
譬如她脾气暴躁,譬如她性格执拗,譬如她喜欢司年。
结果易为人知,期间过程那不为人知的诸多辛酸苦辣,说出来显得矫情,听起来像是在渴求别人的关注。
白宛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摇尾乞怜,可对着小哑巴,她似乎并没有这个顾虑。或许是她冷落小哑巴时,小哑巴那诚惶诚恐的不安取悦了她。
也或许是因为她本来就不能说话这件事,让白宛能够放心地把她当做树洞,总之,她在小哑巴身边感到了难得的放松和自在。
白宛悠悠叹了口气,“直到.我遇见了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