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洛氏掌舵人
来的客人比陆安迪想象中更特别。
洛伊称他为“十七叔”,而他叫洛伊“小七”。
“小七，上一次见到你，已经是八年前,你长大了。”这位身材瘦削，但眼神锐利,穿着少见的中山装的老人叹息说。
上次见面,还是那个清冷俊美少年的成人礼，在礼宴上当众宣布与洛氏断绝关系,可谓石破天惊，如今坐在老人面前的，已是个翻云覆雨、杀伐果断的男人了。
他更冷，也更傲,而且敢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即便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家族。
何至于此？
洛氏年轻一辈中不乏能力出众的人物,但比起排行最小又身份特殊的洛伊,却总是有那么些方方面面的差距，这便是他分外让人嫉恨的原因。
一个本应是家族边缘的人物，却占据着家族最重要人物的期待与注视,那些人会怎么想。
洛伊坐在他对面,笑了笑：“十七叔，您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眼睛还是那么清明。”
这位十七叔，无妻无子无嗣，终身奉献给洛氏,虽然很少露面，但出场即代表着那位老人的意志,所以地位超然，无论是谁，都要对他多尊敬几分。
但洛伊尊重他的理由，与别人不一样，那是因为在洛氏中，这个老人对他还不错。
老人的目光落在他云淡风轻的脸上，再望向窗外的雪岭，果然无限风光在险峰。这座建在阿尔卑斯山绝壁上的“雪屋”，气势之傲岸、视野之开阔，甚于日内瓦湖畔那座城堡。
他叹息说：“难怪当初你建这座别墅时，就有人说你满心觊觎洛氏，实则是他们目光浅薄，没有你这样的心胸！”
洛伊笑了笑，没有接话。
一旁的陆安迪小心地放置茶具，火炉上的雪水也已经准备好。
视线再回来时，十七叔的目光中已多了深邃凌厉：“小七，如果那一枪有子弹，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洛伊想也不想，“人以血犯我，我必以血偿之。”
老人不悦：“小四固然不对，但你也不拿规矩当一回事吗？”
“规矩若有用，四年前洛换景在这座山峰上埋了一个炸弹后，就不应该活着了。”洛伊淡淡说，“这次我留着他一条命，只是因为我知道，他并不是最想我死的那个人。”
洛换景之后，还有他的姐夫夏石。
夏石之后，还有别人。
那人还是洛氏目前最中坚的力量。
“小七，像你这么聪明通透的人，想必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老人凝视他半晌，明明眉眼都不像，但那股子脾气却完全继承了当年那个小姑娘。他叹了一口气，“难道到了这种地步，你也没想过要找你爷爷？”
“外公如果想插手，就不会等着我去找他。”想到那个老人，洛伊眼内有一刹波动，但他依然淡淡说，“十七叔，你这个时候来看我，是因为他想我了吗？那么请您转告他，请他放心，他老人家的八十岁寿宴，我一定不会缺席。”
虽然现在他手上的一切都跟洛氏没有关系，但洛氏栽培过他，那位老人也真心疼爱过他。
这就够了。
更重要的是，他有笃定的信心，无论谁想要他的命，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无论谁要他死，都一定会付出相应代价。
“看来还是他更了解你。”老人叹息，知道已不必多言，“其实这次来，我只是为了传他一句话，你可听好了！”
他声音一沉，仿佛那老人就在当场：
“小七，你可愿意成为洛氏未来的掌舵人？”
洛伊抬起眼眸，确实掩不住内心惊涛，这句话，不可能是玩笑，也不会是玩笑。
其实反过来想，如果不是老人确有此心，那些人又何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一瞬间心中转过千百种念头，但最终，他还是说：“我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建筑师――我可以有很多身份，但只会有这一种职业。”洛伊的目光移向窗外，阿尔卑斯群山白雪皑皑，而他心中最美丽孤傲的建筑，则在北欧的另一座山峰上。
“金钱与权力终成尘土，伟大的建筑屹立世间。”
老人看着他眼中的光，那里有世俗无法理解的追求，良久，他终于叹气：
“也许你说得不错，数十年、百年之后，我们都必将化为尘土，而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将名字留在这个世界上，不过，那也得过了这关才说……小七，你再想想吧。”
难道他不知道，只要说一句“我愿意”，就能得到一个免死金牌吗？他的外公会保护他，将洛氏的隐形资源倾斜于他，而无论谁要硬碰洛氏的候选继承人，都要三思而后行。但他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哪怕以生命作为赌注，真是一个傲气的人啊！
“我了解外公，如果这次我没有决心与能力赢得这一战，那么在他心里，我最终也是没有资格成为洛氏掌舵人的。”洛伊说，“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分别吗？”
“小七……你跟你妈妈一样，都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计后果。”那个美丽温婉、气质娴雅的小姑娘、大家闺秀，当面对选择时，同样傲气而不顾一切。
“不是不计后果，是承担一切后果。”洛伊认真地说，但他不想在此刻谈论自己的母亲，那会让他变得多虑而软弱，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让陆安迪将第一杯茶奉到老人面前：
“十七叔，我记得你和外公一样，都很喜欢喝茶。”
老人说：“但我记得你并不喜欢喝茶。”
洛伊的另一个堂兄弟，也是一个眉目俊美的孩子，喜欢陪长辈品茶，但老人并不喜欢他。
洛伊有心机，但他的心机从来不用在讨好长辈上，因为聪明的他从少年时就明白，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能力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资本，无论你想要什么，或者想不要什么。
幸好，他的能力一向出类拔萃，所以有种种选择的权利。
“我以前不喝茶，是因为我没有遇到会冲茶的人。”他掂起茶杯，眼波就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原来相由心生，真的每一杯茶，都有不同的味道。”
那是他外公说过的话，只是当年他不喝茶，也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