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素心对沐风的回答不置可否，她继续问道：“那又何谓之情呢？”沐风忽然明白素心提问的目的，她竟然是想通过论道来打消他和华清尘之间的情欲之心。
虽然素心的问题看起来十分简单，但如果不能在这场辩论之中获胜，别说带走华清尘，就是他的道心也会留下阴影，对今后的修为影响极大。这一番论道的凶险，已经远在刚才和井木犴一战之上。
沐风神色凝重的沉思良久，才缓缓的道：“道始於情，情生於性，性自命出，命自天降。性之於情，犹波之於水，静时是水，动则是波；静时是性，动时是情。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故只有极於情，方能极於道。”
修道之人大多提倡斩情灭性，方能达到天道。沐风在回答中将道与情紧密的结合在一起，提出只有极於情方能极於道，和绝大多数修真者的观点截然不同，连素心一时也无法反驳他的观点。
素心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的目光，她转过身来，用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目光直视着沐风，道：“那道友修道又是为何呢？”
在素心的目光之下，沐风刚刚取得的一丝优势顿时消失殆尽。沐风走上修真之路，可以说完全为了苏月琴，来到修真界见到的一切，让他对修道成仙丧失了兴趣。
虽然现在沐风修为大进，可这几乎都是为形势所迫，被动而为之。在他心中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带着苏月琴等人隐居山林，过着夫唱妇随的平静生活。此时突然被素心问及，急切之间，沐风竟然发现无话可答，顿时愣在那里。
素心没有理会沐风的窘态，缓缓的道：“道友所求之情，不过是世俗肉欲之情。天道无常，穷我等一生也难知其万一，又岂能沉迷於这世俗情欲之中，罔废了无涯子的一番心血？
清尘与你不过是心魔作祟，问心阁十年面壁之功，悟透七情，达成我流生阁功法中剑心通明的圆满境界，飞升在即，俗世间的情欲已经和她无关，我劝道友还是放弃吧！”
沐风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挣扎着低声道：“不可能。”
沐风身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叹息：“唉！师父说的没错，沐大哥。”
沐风猛地回过头去，华清尘绝美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她依旧白衣如雪，绰约如仙，清雅的气质中又多了几分出尘的味道。
迎着沐风如电的目光，华清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眼神，她缓步来到素心身前，轻声道：“师父，我已经决定了。”
沐风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他急声道：“清尘，你决定什麽了？”
素心轻轻叹了口气，道：“刚才你已经知道了，我其实是仙界中人，不过是为了蓬莱一脉的责任才留在这一界，现在仙界有事，我不得不回到仙界。
蓬莱一脉只有交给清尘了，因为她是她们一代中唯一达到剑心通明境界的弟子，只有达到剑心通明境界的人，才能够成为流生阁主。”
“那又如何？”沐风问道。
“剑心通明的境界绝对不能有一丝人世间的情欲，沐大哥，对不起了。”华清尘轻声道。
沐风觉得脑海中彷佛炸响一声巨雷，全身的力量忽然间被抽空了一般。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紧紧盯着华清尘，沉声道：“这是最后的决定？”
迎着沐风的目光，华清尘坚定的微微点了点头。“沐大哥，你也早点醒悟吧！如果不能悟通七情，不只是你，就是苏姐姐她们在今后的修真中都会是危机重重，稍一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沐风彷佛没有听见华清尘的话，他缓缓的站起身来，竭力保持最后一丝镇定，一字一顿的道：“既然如此，沐风便告辞了，今后天高水长，还望多加保重。”说完也不待华清尘回答，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看着沐风有些蹒跚的身影，花厅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过了许久，华清尘的双肩突然难以遏制的颤抖，从她口中传出极力压抑的抽泣声。
素心来到华清尘身后，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长叹一声，道：“痴儿，真是难为你了，你所做的也都是为了他好。三界之乱眼看在即，我等虽有心，却无力回天，据我推算，沐风便是此次应劫而生之人，只有他或许还有一线机会挽救这场浩劫。
不过若他不能悟通天道，将来面对真正危机之时，只能是饮恨收场。清尘，你现在做出的牺牲也许能够挽救无数的生命，为师在这里谢过你了。”
华清尘悲呼一声，扑入素心怀中，一时泣不成声，哽咽着道：“师父，他……他不会有事吧？”
素心看着沐风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喃喃自语道：“素心啊素心，你号称仙界神算第一，但这一次，你真的算对了吗？”
离开花厅后，沐风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的要远远的离开这里。
他本能的展开身形，不顾一切的向外冲去，所到之处，不时传来阵阵惊呼之声。但沐风毫不理会，反而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只有在这近乎疯狂的速度中，才能稍稍发泄此刻心中的郁闷。
不知跑了多远，沐风只觉得一阵力竭，体内似乎无穷无尽的元气在这一阵狂奔之中也几乎耗尽，终於沐风感到眼前一黑，腿下一软，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时沐风身后的天空中已是乌云密布，隐隐传来阵阵雷鸣之声，一道霹雳之后，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倾盆而下，片刻之间，便将沐风整个淋透。
沐风一动不动的趴在泥浆之中，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所有的生命迹象似乎也离他而去。
暴风雨肆虐许久才慢慢散去，天空逐渐放晴，一道彩虹出现在天际。趴在一片泥浆之中的沐风忽然动了一动，他慢慢的抬起头，目光茫然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过了良久，沐风才逐渐恢复记忆。他的目光中饱含难以描述的痛苦，他缓缓的从泥浆中站起来，身上的衣衫在狂奔之中早已破烂不堪，满是泥浆的脸上挂着一丝苦涩的表情。
沐风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置身於一座小岛，小岛不大，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里应该离蓬莱很远了吧？沐风只觉得心中一痛，眼中的光彩再次黯淡。他缓缓的坐在海边一块礁石之上，再次陷入强烈的痛苦。
沐风并不是一个真正坚强的人，当初李静离开他时，他选择和苏月琴一起来到修真界，在他内心深处，隐隐也是为了逃避。
这一次华清尘的拒绝再次深深的刺激了沐风那根脆弱的神经，而且素心的话几乎动摇他对苏月琴和慕容静的信心。
修真之人要清心寡欲，为了追求天道，往往需要放弃尘世间的七情六欲，这一点沐风其实早就知道。不过在内心深处，他一直编织着一个美好的梦想，认为他和苏月琴她们之间会是特例。
然而华清尘的话彻底的粉碎了这个梦想，连带着沐风几乎也不敢再去面对苏月琴和慕容静，生怕同样的事情再次在她们身上发生。
沐风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礁石上，除了一双眼中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光芒，整个人似乎和礁石融为一体。不时有一只只海鸟落在他的肩上，丝毫没有察觉沐风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上突然出现两道帆影，这两道帆影径直向着沐风置身的小岛驶来。
随着帆影逐渐接近，已经可以清楚看见两艘船竟然在追逐之中，前面一艘是常见的商船，后面赫然是一艘双桅战船。
战船的速度明显比那艘商船快一些，在离小岛不远处终於追上那艘商船。两艘船并在一起，从战船上跃出数十道身影落在商船之上，立刻从商船上传来厮杀哭喊之声，不时有人从商船上落入水中，片刻工夫，海面上便人头攒动，一些人拚命的向沐风置身的小岛游去。
“海盗？”沐风脑海中出现这个有些陌生的称呼，然而经历了华清尘的事情后，沐风对周围的一切几乎都丧失兴趣，他只是略一扫视海面上的激战，便不再理会。
商船上人数虽然较多，但实力显然不及那些长年刀头舔血的海盗，在海盗的疯狂进攻下节节败退，眼看支撑不了多久。
这时商船上突然出现两道剑光，这两道剑光竟然是修真者的两柄飞剑，虽然使用者的修为不高，但也不是那些普通海盗能够抵挡。
在这两道剑光之下，那些海盗顿时溃不成军，商船上的众人无不士气大振，两道剑光拚命反扑，一时间将居然将船上的海盗逼落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