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非想非非想(上)
第138章非想非非想(上)
“珠子——”林御风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这乌龟一定误吞了谁的首饰坠子,“谁的呢,薛冰么?”不料,诸葛云生旋又续道:“那珠子,被这乌龟吞进肚里,恐已不下十年,现如今,早被它的肌体吸纳,层层包裹,长在了一处。”
“已不下十年——”闻听此言,林御风心中暗忖,“这么说,那珠子是飞蛾谷里带出来的?”
这时,一向沉默寡言的乌赫骕,突然开口道:“敢问那珠子是何种颜色?”
一旁的须卜幽荧立即会意,猜到他为何要这样问。
诸葛云生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乃是赤色。”
“赤色?”
“不错,赤色。”他确认道,“也就是所谓的‘赤炎鬼目’,与这猴子嘴里的‘青炎鬼目’同出一源!”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除林御风之外,都是一怔——嵇若离和曲凌尘二人,此前就对鬼目珠有所耳闻,却从未亲眼得见,如今不仅得知林御风就随着带着一颗,而且眼前这一男一女竟然也有一颗;至于乌赫骕和须卜幽荧,所惊之处不仅在于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竟也拥有鬼目珠,更在于诸葛云生毫不费力便看出了赤炎、青炎两颗珠子的所在,果真是当世奇人。
随后,诸葛云生接着说道:“鬼目珠妖力极盛,凡人之躯势难承受。你二人(指乌赫骕和须卜幽荧)得以幸免,全是凭了这猴子的本事。至于你啊——”他转而看向了林御风,“之所以能与这珠子共处,乃是由于这乌龟将它收在了腹中——这样想来,此龟多半也不是寻常之物。”
直到此时,林御风方才明白,原来这珠子名为“鬼目”,实是一件不祥之物。想到此节,他心中害怕,便欲将这乌龟扔了;可转念一想,这小家伙毕竟陪了自己许久,替自己排遣了许多孤寂,故而心中又很是不舍。
林御风想了想,问诸葛云生道:“那大叔你倒说说看,这赤炎珠究竟如何祸害人?”
听见林御风再次称呼自己为“大叔”,诸葛云生心中不觉一阵好笑,也隐隐含着一丝酸楚——其实,此时的他年纪不过三十二岁,只是由于常年操劳,呕心沥血,废寝忘食,故而整个人显得比实际年龄沧桑憔悴了许多。
诸葛云生苦笑一声,答道:“据说,鬼目珠共有七颗,皆能摄人心魂,使人失去心主,不能自持。其中,赤炎主‘怒’,能使接近它的人,心火旺盛,怒气充盈,直至发疯发狂。”
一听到“心火旺盛怒气充盈”这八个字,林御风心中不免有些感触:“难怪最近总是极易动怒——”
诸葛云生接着道:“幸而,龟属水性,恰能压制这赤炎珠绝大部分的威力。只不过,倘若有一天,这乌龟死了,你便要立即将这珠子扔了,最好是投进深潭、大海之中,以免它再度现世,蛊惑凡人。”
按说,诸葛云生讲这番话的目的,乃是强调赤炎珠妖力巨大,凡人决不可轻易接触;但在林御风听来,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那大叔你的意思是,只要这乌龟不死,便可以继续带在身边,不用丢掉了?”
诸葛云生又是一笑,答道:“对,可以这么说。”
林御风闻言,立即开心起来。
“嗯,嗯!”
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还是诸葛云生接下来的一句话:“只要乌龟不死,你非但不用丢弃,反而应当好好保存这珠子,以备将来之需。”
“还有‘将来之需’!”林御风就知道,事情决不会这么简单,于是问道,“什么是将来之需?”
不想,诸葛云生稍稍饮了一口茶,却答道:“将来之事,自有‘将来之人’告诉你,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一听这话,林御风心中登时便又怒了,暗骂道:“老家伙就是老家伙,喜欢倚老卖老,说话总是留半句,真是该死!”
他心里这样骂着,脸上却仍带着笑意,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怎料,恰在此时,一个声音忽地在他耳中想起——
“你在骂我‘老’么?”那声音问道,轻轻柔柔,像是一个女人。
林御风顿时一惊,正要开口询问对方是谁,不料那声音却又道:“你不必开口,只需在心里与我‘说话’即可。”
“在心里说话——”林御风闻所未闻,于是只好试着默念,道,“是这样么?”
很快,那声音便答道:“孺子可教也!”
也不知从何时起,周遭早已暗了下来,其他人竟都不知了去向,唯独那一团炉火还在燃烧,林御风只觉身旁阴风阵阵,吹得人毛骨悚然,也将那团炉火吹拂得摇摇欲灭。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脚步似乎有些蹒跚。
“嗒,嗒,嗒——”
那黑影走得似慢实快,不多久便停在了炉火对面,其面容也由此显现了出来。
“大叔,是你?”林御风又惊又奇。
“正是我也。”对方答道,正是诸葛云生。
“你怎么,像个女人——”林御风心道。
虽说只是“心道”,但他似乎忘了,此时只要是他心里所想,便如同亲口说与对方听了一般。
“你说我‘像个女人’?”诸葛云生问道。他说这句话时,音色婉转柔媚,的确有三分像男、七分像女。
林御风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不能想,我一旦想了,便等于是‘说’了。”
可话虽如此,做起来却谈何容易!
想与说毕竟不同——所说未必是所想的全部,心中思绪万千,嘴上却可能只有寥寥数语,甚至言不由衷;但所想却不同,所想一定就是所想本身。
林御风也曾试着,在心底里拼命“告诉”自己,“他不像个女人,他不像个女人”,但依然无济于事。因为,他所有真实的想法,包括自欺欺人的意图在内,都会毫无保留地被对方捕获,不打一丝折扣。
“算了吧,你心里想的是,我像个女人,但却又竭力暗示自己,不能这样想,对么——可你这样,完全是徒劳的!”诸葛云生说道。
其实,林御风本就对诸葛云生无甚忌惮,他也不太理解,为何曲凌尘会如此害怕这个人,既然对方能洞悉自己的一切意念,那就索性不再掩饰了,于是心道:“没错,大叔你现在的样子,的确像个女人!”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想,对方一定气急败坏;不料,面前这个诸葛云生,反倒哈哈笑了起来。
“嗯,你能这般直抒胸臆,甚好,甚好!如此一来,也可省去我许多麻烦——”
林御风对这话倒是颇感兴趣,心中问道:“为何我直抒胸臆了,大叔你便省去了麻烦?”
诸葛云生笑道:“因为,直抒胸臆的人,往往活不长久。既然你活不长,那我也就不必费尽心思,教会你些什么了。”
闻听此言,林御风心中立时啐了一口,骂道:“故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