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玫瑰 - 一辈子暖暖的好 - 皎皎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二十七章玫瑰

虽然发生了这样一幕颇具喜感的插曲,但赵初年换上衣服出来之后,话题还是很快回到了正事上。

孟缇揉了揉太阳穴,详细说了说自己看过《惊雷》后,在美国的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末了叹口气,“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居然会被自己的失眠和梦折磨成这个样子。我在美国一直想给你打电话,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了。”

“为什么没告诉我?”

孟缇咬着嘴角,“怕你担心我,而且这么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赵初年却说:“只要是你的事情,再远我也会过去的。”

孟缇心想,我就是怕你太担心了,“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我一样,看了枯槐笔名下的书就会这样吗?”

“当然是有的。”

“呃?”

赵初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曾经也做过噩梦的,跟你一样。当时的情况不比你现在好,也许还要坏一些。”

孟缇一惊,痉挛般坐直了身体,怀里的抱枕咕噜噜地滚到了地板上。她不敢相信,赵初年这样强大的人,不论从体力还是精神上来说都是她比不了的,居然也会噩梦?她顿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没用了。

赵初年捡起抱枕放到沙发上,继续说:“我之前跟你说过网站的事情,那时候是大三的暑假。我从爷爷那里拿了笔钱,找了几个同学搞了个网站,那是个新概念的交互平台,为了不落后别人,我们每天熬夜写程序,白天才能睡几个小时,可是我睡不着。”

他还记得自己失眠时的感觉:明明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让他觉得生无可恋,可身心俱疲,疲惫得连生气和愤怒的力气都没有,身上像被套了紧箍或者被下了药,意识却很清醒。整个人像是摇摇欲坠的城墙。

孟缇愕然,“为什么你也会梦到?”

赵初年目光是坚定的,嗓子忽然却哑了,“因为那本小说里所描写的,跟我小时候的经历差不多。”

他拿起茶几上的那本《逆旅》,随意翻开一页,推到孟缇面前。

租来的屋子在一个小小院落的角落。院落像深秋的树木,早已衰败得不能住人,阴暗潮湿。瓦檐沉重而低矮,因乏人打理多年,日晒雨淋,颜色是黝黑的一片。门上墙上有不少黑黝黝的破洞,一眼看去深不见底。庭院的角落长着杂草,透着腐败的枝叶气息。墙角那堆陈年的垃圾里,有几张残破的旧报纸和海报探出头来,不知道掩埋了多久的时光。

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屋。壁板上贴着发黄的旧报纸,老鼠旁若无人地啃着角落的木头床。

这段话孟缇印象很深,自然记得。

“就像小说里写到的一样,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和妹妹,也在这样的巷子里住饼的,跟小说里的几乎是一模一样。”赵初年伸手指了指所在的之处,用听不出任何语气和情绪的声音说,“我们父子三人住的地方恐怕还没有我现在的书房大。”

孟缇震惊,一瞬间脑子里浮现了若干个问题,“你母亲呢?只有你们父子三人?再说赵家不是富甲一方吗?你们为什么会住在这么差的环境里?我以为你们只是闹了别扭而已。”

“我母亲那时候已经过世了,”赵初年说,“我父亲跟赵家断绝了关系。实际上,我直到十一岁都不知道我爷爷伯父居然这么有钱。”

赵初年语调平淡,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孟缇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安慰他,轻声说:“嗯,所以他的书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

“对,”赵初年看着她,把话题绕了回来,“你不断做梦和失眠的原因,是否因为被《惊雷》勾起了小时候的记忆?要知道这本书彻头彻尾都是范夜的回忆。”

孟缇极肯定地摇头,“不对,我对小说里的场景描写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从小在学校里长大,我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说起来或许有点养尊处优的感觉,我的童年很完美。”

“阿缇,你再仔细想想,可能是你那时候太小,很多细节模糊了。但有些场景实际上却留在你的记忆里,受到了外界刺激才想了起来。”赵初年很有耐心地循循善诱,“范夜的自传跟你精神上某些东西有相似之处,不然你不会这么迷恋他的小说。但你的潜意识根本不希望你想起来,所以才用做梦的形式回避。”

孟缇仔细咀嚼他的话。

“这样吧,明天跟我去看看心理医生,看看她能不能刺激你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

孟缇仿佛被针扎到一样叫起来,“不,我不去!”

赵初年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别激动,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他顿了顿,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水,喝了一口,才不徐不重说下去,“阿缇,从第一次看到你头顶上的疤痕时,我就在想,你大脑受过的伤对你有什么影响?所以我一直劝你跟我去医院检查,毕竟你受伤的地方在大脑的额叶附近。我问过医生……”

孟缇一怔,后面的话已经听不下去了,曾经看过的某本心理学书籍顿时跃入脑海。她浑身发凉,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我觉得我的这些噩梦怪梦和失眠,跟旧伤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真是旧伤的问题,我肯定会觉得头疼,但是没有。再者,我哥说我的头上的伤只是普通的摔伤,根本没有严重到损害大脑。”

赵初年敲着茶几,有些不耐烦,“阿缇,你这是讳疾忌医。”

孟缇扬高了声音,试图用气势压过他,“不是!我好好的为什么要看医生?”

赵初年墨玉般的眸子盯着她,语气很缓但是很肯定,“阿缇,就听我一次,好吧?”

孟缇从来没听过他用这么郑重其事的语气说话。她别过头去,冷淡地开口,“我不想说这个,我要睡觉了。”

梦里的她不过五六岁,小小的,脏兮兮的,瘦弱得好像猴子,蜷缩在墙角边上,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些微的星光从残破的屋顶漏下来。

她缩在墙根昏昏欲睡,浑身都疼。粗粗的皮带挥了过来,有人一脚踢到她的小肮,孟缇感到自己飞了出去,在落到地上的前一刻,她醒了过来。

梦里的疼痛一瞬间真实化,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冷汗淋漓,抱着肚子在床上辗转反侧,知道大概是老毛病又犯了。正是半夜,她困得厉害,很不想从床上爬起来。

孟缇起初想逼自己再次睡过去,可根本行不通,疼痛穿过身体,在皮肤上游走,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孟缇支起一只手臂,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时间,差不多是凌晨两点。她披了件衣服坐起来,想找热水喝。她记得隔壁赵初年的卧室有饮水机,但现在这个时间,如果过去喝水势必会吵醒他。她一咬牙,捂着肚子翻身下床,也不敢开灯,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摸索着找到拖鞋,才踮着脚尖离开了书房,死死地拽住楼梯扶手一步一晃、跌跌撞撞地下楼到厨房烧水喝。

厨房非常整洁,她蹲下身翻了翻,很快找到了电烧水器,接了水就插上电插头。她洗了一只碗,坐到小吧台后的凳子上,捂着肚子等着水开。

无比的困倦和疲惫,加上肚子里抽筋似的疼痛,使烧水的过程也变得无比缓慢难熬。烧水器长久没有动静,窗户没有关严,湖面上方微凉空气飕飕地往厨房里灌。她背靠着墙壁弓起了身体,用手肘抵着自己的胃,任凭自己的身体朝地上滑落,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水烧好的那一刻。

“阿缇,你怎么在厨房?”

忽如而来的声音解救了她。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除了赵初年不作他想,孟缇想要站起来,却失败了。

她笨拙回头过去,挤出一个笑容,“赵老师,对不起,吵醒你了。”

她穿着他那件大得完全不合身的睡衣,脸疼得发青,手心冰凉,嘴唇都白了,额头上还有细微的汗珠。赵初年感觉到心跳都要停了,一怔之后抢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冷的双手,“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孟缇揉着小肮,虚弱地低语,“没有,就是胃疼,下来找点热水喝。”

赵初年脸色一变,打横抱起她快步走出厨房,“马上去看医生。”

他的动作快得很,力气又大,孟缇还在恍惚就觉得身体凌空,迷糊中看到赵初年绷紧下颚,抱她抱得很紧,紧到可以听清他的心跳了,跟他上楼的脚步声是一个频率。孟缇迷迷糊糊地觉得赵初年把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赵初年伸手擦去她额头的冷汗,站起来,“你等我去拿衣服和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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