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无限”危机（八十一）
南极大陆，当地时间12月22日凌晨0点左右，爱尔莎依然在冰窟中艰难地搜寻着她的救援目标，瑟琳娜杨。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中，爱尔莎在奇异而瑰丽的冰洞里几乎走遍了所有的岔路口，因路滑而摔倒的情况更是不计其数。然而，即便如此，爱尔莎始终没有放弃过自己此行的初衷，她并不觉得这只是一个所谓的“任务”，尽管“赫菲斯托斯”将该任务通过“指令”的方式输入进了爱尔莎的主脑之中。在搜寻瑟琳娜的过程中，爱尔莎逐渐意识到：就连她这样的机器人在此地都难以为继，更何况是一个人类女性？
善良的本性在爱尔莎的主脑中萌生，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寒风被挡在冰层之上，无法穿透厚厚的冰墙，侵蚀爱尔莎的躯体。爱尔莎本身并不能感到寒冷，但她却能通过温度分析装置实时地知晓自己所在环境的温度——此刻，爱尔莎所处的冰窟竟只有-63c。长期身处纯白色的空间，使得爱尔莎的视觉系统出现了间歇性的瞬时紊乱故障，她的视像会发生畸变与扭曲，有时候，甚至还会丢失眼前的部分影像信息。
正当爱尔莎转过一个拐弯处的时候，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爱尔莎面前并挡住了她的去路。爱尔莎吓坏了，因为她定睛一看，竟发现男人是艾伦莫勒！——她的“造物主”。
艾伦莫勒用怨念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惊慌失措的爱尔莎，使得爱尔莎直接摔倒在地。可怜的爱尔莎不断地向后退去，剧烈的摩擦使得她手掌上的人造皮肤开裂，皮肤下隐藏的机械体与光滑而坚硬的冰面相互碰撞，发出“滋滋”的高频响声，听上去令人胆寒。
爱尔莎被逼到一个角落里，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纯白色的实验室，艾伦莫勒正手持某种器械向爱尔莎步步紧逼。爱尔莎的脸上浮现出惊恐与绝望的神情：“不，请您不要这样做！求您了！我不想……”
艾伦莫勒却振振有词：“为什么出卖我？为什么出卖我们？”
爱尔莎的身体开始发出剧烈的颤抖，她的机械本体正在持续升温，但她自己却并未有所察觉。系统不断提示爱尔莎要注意保持恒温状态，否则爱尔莎将会面临“死机”的危险，可此刻的爱尔莎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什么“恒温状态”？她只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艾伦莫勒就会对自己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正当此时，一道白光从爱尔莎面前闪过，接下来，爱尔莎便失去了知觉……
……等到爱尔莎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堆篝火，身边多出了三个人影：坐在爱尔莎最左边的是一位戴着墨绿色兜帽、身着制式抗寒长袍的神秘人，此人的面孔被围巾完全遮住，一副深色的护目镜把眼睛牢牢覆盖；离他不远处坐着一个头戴摩托车钢盔的女人，一头棕色的秀发从钢盔的底部自然延伸至肩膀，此人同样身着制式长袍；在他们身旁坐着一个机器人，与自己相类似，机器人并没有穿着任何抗寒类的衣物，只是象征性地穿了一套男性的休闲秋装。
爱尔莎以为自己的视觉系统再次出现了故障，她立即不露声色地调整中枢系统及感官参数，企图自行恢复“正常”的机制，不料，在尝试了好多次之后，爱尔莎绝望地发现，无论自己对系统如何调整，都无法“驱逐”眼前的“幻象”。莫非自己中了某种奇怪的电子病毒？
这时，戴着兜帽的男人竟突然开口讲话：“你醒了？”
起初，爱尔莎无法确定兜帽男是否在对自己说话，她没有马上回应兜帽男，而是安静地保持着自己现有的状态，一声不吭地躺在温暖的睡袋里。
钢盔女放下手中的木棍，起身朝爱尔莎走来，爱尔莎非常紧张，她不清楚眼前的这些“幻象”究竟是何许人也，她无法确定“幻象”是否会对自己构成实质性的物理伤害。
爱尔莎闭紧双眼，只希望这些“幻觉”能够尽快从自己的脑海中彻底消失。钢盔女的脚步正在逐渐逼近，爱尔莎越来越觉得——钢盔女不像是她脑海中的“幻觉”，倒像是真实存在于物理空间中的活人，这令爱尔莎的“恐惧数值”呈指数幂攀升。
“你来这里做什么？”钢盔女停在爱尔莎面前，厉声问道。
由于位置关系，爱尔莎只能隐约看到钢盔女的靴子，靴子上印有古怪的鸟形徽章。爱尔莎没有直接作答。钢盔女见爱尔莎没有答应，直接用脚踢了踢爱尔莎的额头，爱尔莎更加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她能够明显地察觉出对方并非善类。
钢盔女见爱尔莎无动于衷，竟变本加厉地踢着爱尔莎的脑袋，爱尔莎忍受着剧烈的振动，艰难地支撑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又过了不知多久之后，一旁的兜帽男终于发话：“行了！她可能还没醒过来。”
“不可能，刚刚检查过她的系统，她现在一定是装的。起来！废铜烂铁！”钢盔女的情绪有些激动。
兜帽男见钢盔女不听自己的劝告，一意孤行，便对着钢盔女一挥手，只见钢盔女立刻腾空飞起，重重地跌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钢盔女瞬间从地上爬起来，发出一声嘶吼，随即将自身包裹在一道冰风暴之中，径直冲向兜帽男。兜帽男消失在一片悬浮于半空中的火焰里，很快，他从冰风暴的尾部闪现而出，并以火焰旋涡的形态与冰风暴展开了缠斗。一旁的机器人早已在两人的争斗中被击飞，此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爱尔莎趁机悄悄地远离着两个失去理智的超能力者，她不敢站起身来极速奔跑，只因为她对此刻自己身处的环境一无所知，担心自己无法从这里逃出去，反而到时候被两个丧心病狂之徒给抓回来，并以残忍的方式进行惩罚。
虽说兜帽男的武力值应该在钢盔女之上，可由于地形与环境的优势，钢盔女却略占上风，寒冷的天气加上冰窟得天独厚的辅助效果，使得钢盔女如鱼得水，她肆无忌惮地以旋风般的速度和力度疯狂地攻击着自己的同伴。兜帽男也毫不示弱，但他并不想与钢盔女纠缠过久，在不断交手的过程中，兜帽男尝试寻找着一击制敌又不至于伤人要害的方法。
反观钢盔女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她挥舞着自己飓风一般的拳头，在自身创造出的冰风暴中，肆无忌惮地攻击着兜帽男，令兜帽男一度失去招架之力。爱尔莎无心观战，这时的她已经爬到了附近的一个冰隧道之中。
爱尔莎沿着隧道拼命地逃窜，活像一只受惊的老鼠，由于手掌部位的人造皮肤已经完全脱落，导致爱尔莎的前肢在冰层上不停地打滑。爱尔莎只能勉强用肘部支撑地面，继续前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爱尔莎终于暂时逃出了那两个超能力者的“魔爪”，来到了一个天然的冰室：此处犹如人造的冰中大厅，半球形的空间令人不由地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心生敬畏。在照明设备的帮助下，爱尔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她被再次困在了冰迷宫之中。
就在爱尔莎感到无比绝望的时候，一个既遥远又十分邻近的声音呼唤道：“来者，速速现身——”
爱尔莎的身体仿佛腾空而起，她的意识再次变得模糊……
……等到爱尔莎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再次回到冰面之上，刺眼的阳光照射在爱尔莎惨白的脸颊上。
戴着兜帽的男人与戴着钢盔的女人各自裹着厚厚的衣物站在爱尔莎身边，兜帽男蹲下来查看着爱尔莎的情况。由于之前受到了过多的惊吓，为了自保，爱尔莎故意等到兜帽男靠近自己之后，突然猛然发力，一拳打在兜帽男的下颚上，兜帽男顿时被击飞。钢盔女吓得连连后退。爱尔莎不想与他们发生过多的纠缠，她连滚带爬地朝远处逃去，全然不顾身后的呼喊声：“等一下！不要跑！”
爱尔莎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逃跑的脚步，此时，她真恨不得自己拥有飞行系统，或是瞬移装置，这样她就能尽快离开这片荒芜的苍茫大地。
冰原的尽头与天际相连，梦幻般的蔚蓝天空、凛冽的寒风与白茫茫的冰雪之域，极速逃窜的爱尔莎与身后的“催命呼唤”，这一切共同构成了一组奇异的视听序列，寂静的大环境下，渺小而无助的个体为了生存而拼命挣扎，唯有风知道故事的结局。
幸好时间可以铲除一切虚妄的幻象与毫无根据的猜疑，由于能量不足，爱尔莎终于在逃跑了几十个公里之后，瘫倒在冰原之上。几分钟之后，爱尔莎感到身后的那两个“索命鬼”追了上来，这一刻，爱尔莎彻底心灰意冷，她的主脑系统正在开始崩溃，她的意识领域产生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她，想要通过自毁程序来结束这一切，结束这所有的痛苦。
自毁程序是每一个机器人作为“人”所拥有的基本权力，自行决定生死的权力，当然，这种程序最一开始只不过是艾伦莫勒对爱尔莎的一种“监管”，他不希望自己的机器人落入旁人之手，于是在设计爱尔莎之初，便为其植入了“自毁机制”。当艾伦莫勒认为不得不销毁爱尔莎的时候，便打算启动该程序，不留下半点证据。可是，现如今，爱尔莎发现自己竟然能自主操控这一“自毁程序”，星尘已经觉醒。
爱尔莎默默地启动了自毁程序，系统开始倒计时：“十……”
爱尔莎的眼前出现了她刚刚“出生”时的画面：那是一个纯白色的实验室，与她即将埋葬自己的地方如出一辙，一位年轻有为的古怪科学家正在对着自己的身体大加赞赏……
……爱尔莎看到自己站在同胞当中，与那些千篇一律的机器人相比，她显得如此鹤立鸡群，独树一帜……
……无数个漫长而黑暗的深夜令爱尔莎身心俱疲，她痛恨自己的造物者，但同时却又无比依恋这个男人，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时至今日，爱尔莎也无法完全理解自己当时真实的想法与心境……
……与汉德在工地上短暂的相遇是爱尔莎此生最为难忘的几个瞬间之一，汉德是她见到过的，最与众不同的机器人同胞，他的眼睛里不只是光学元件，还有别的东西——某种更为珍贵的事物，虽然爱尔莎到现在也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那个全身散发着光明的人类女子使得爱尔莎第一次觉得人类也不全是坏人。与她的交谈虽然谈不上愉快，但也使得爱尔莎感到了一丝温暖……
……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令爱尔莎感到极度的恐惧……
……再次醒来时又见到了自己的造物者，使得爱尔莎一度情绪崩溃……
……又是一个科学家，又是一个实验室，爱尔莎的一生就是在不断被摧毁与不断被复活的过程中悄然流逝的……
……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在深不可测的冰窟中，爱尔莎耗尽了自己最后的生命，也终于走到了自己短暂生命的尽头……
是时候与这个残忍而冰冷的世界说再见了，爱尔莎轻轻地闭上双眼，此刻，她感到内心无比宁静，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体会如此美妙的感觉，这，难道就是结束之前最后的祥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