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星尘”觉醒（四十五）

午后的斜阳，以其温和而恬静的光芒默默地照耀着千疮百孔的福斯特市；大部分楼宇之间的空中走廊也已然被摧毁殆尽；街道上到处都是机器人与人类的残骸与断肢，残血遍地；所有的商户全部关门，大部分玻璃橱窗已经被砸烂；地铁、巴士等公共交通完全瘫痪；东区那些重建工程的工地空无一人，建筑材料被掀翻，尚未竣工的大楼变得千疮百孔；整个“鲁宾斯坦”大厦人去楼空，如死神笼罩一般沉寂；圣玛丽医院里布满了机器人与人类的死尸，一部分还在康复期的病人也不幸躺倒在血泊之中；国王区的很多别墅里，私人保安的尸体与机器人的残骸充斥着整个院落；圣辉教堂的使者们躲藏在地窖的密室中，除了尼克比较镇静之外，其余的使者一直跪在地上向“思诺”拼命地祈祷；“阿芙洛狄忒”俱乐部吧台的几瓶洋酒被趁火打劫的小混混趁乱偷走；一些中小学校里也可以找到小孩子的尸体，有些老师临终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孩子们，然而，这些老师与他们怀中的孩子全部被机器人撕成了碎片；源源不断的军队正在赶往支援福斯特市的路上。政府本想利用机器人作为廉价劳动力来重铸海啸之后的福斯特市，却不料遭到机器工人们的反噬。栽在自己亲手创造的工具上，对于人类而言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多数市民都已从家中逃离出来，涌入到每个区域由军队组织建立的临时避难所兼战事指挥所中。很多人依然在寻找着自己失散的亲友。因为天气寒冷，毛毯等保暖物资供不应求。

由于通讯及网络设备始终不能使用，一些人开始产生了绝望的情绪，他们扬言说世界末日即将到来，海啸与机器人袭击只是末日开始的前奏，接下来还会发生更加可怕的灾难，这些悲观的言论使得众人变得越来越沮丧。

弗兰克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魔术师朋友，虽然他刚来福斯特市几个月，但也在这里结识了一些同道中人。弗兰克相信只有魔术才能让所有人重新振作起来。然而，他不停地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同行，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这时，露西亚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女孩，她身披一件并不厚实的大衣，神情紧张地蜷缩在角落里，好像非常害怕在她眼前穿梭往来的人流。露西亚好奇地朝那个女孩走去，女孩见到露西亚之后，用惊恐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露西亚。

“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助吗？”露西亚蹲下身来关切地问道。

女孩没有说话，她只是对露西亚摇了摇头。在军队的指挥所里本应该感到安全，但女孩的脸上却写满了不安，这令露西亚感到更加匪夷所思。

“我是个服装设计师，我觉得你的大衣很漂亮，这是你自己的衣服吗？”露西亚试探性地与女孩攀谈起来。

女孩警觉地盯着露西亚的眼睛，快速点了点头。

露西亚继续问道：“我看你就一个人，你有家人吗？”

女孩摇了摇头。

露西亚忽然发现了女孩脖颈侧面一个极为细小的机械花纹，她竟然是个机器人，而不是人类！露西亚顿时汗毛耸立，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对女孩问道：“你，有名字吗？”

女孩小声回答道：“爱尔莎，你呢？”

“我，我叫，黛西。”露西亚随便编了个名字。

“黛西？真巧！我有一个朋友，他要找的人也叫黛西……”爱尔莎回应道，但她立刻瞪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似乎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说出刚才的那句话。

所有的细节都没能逃脱露西亚的眼睛，她不露声色地观察着爱尔莎，体会着爱尔莎所说的每一个字以及每一个微表情。

“是吗？那太巧了，你认识那个黛西吗？”露西亚问道。

“不，不认识，其实，我跟我那个朋友也不太熟悉，根本算不上是朋友。”爱尔莎紧张地回应道。

“说不定我就是你朋友要找的那个黛西呢？”露西亚继续试探性地问道。

“嗯，有、有可能。”爱尔莎开始躲避露西亚的目光。

“我给你拿点吃的东西吧！这么冷的天，不吃东西会更冷的。”露西亚提议道。

“不用了！我、我有吃的，谢谢你。”爱尔莎回应道。

露西亚向爱尔莎投去了一个善意的微笑，之后，露西亚起身装作要离开爱尔莎。当露西亚转过身去的时候，爱尔莎在露西亚背后讲道：“你、你应该是个好人，对吗？”

露西亚再次转身面对着爱尔莎，望着爱尔莎满脸无助的表情，露西亚慢慢俯下身，在爱尔莎耳边轻声说道：“你真聪明，也很幸运，多亏遇到的是我。不错，我确实不是坏人，但我却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你究竟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样我也许可以考虑不揭穿你的真实身份。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说完之后，露西亚抬起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地上的爱尔莎。爱尔莎惊恐万状地看着露西亚，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瑟琳娜在远处喊着露西亚的名字，但露西亚装作没有听见，她必须查清眼前这个机器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不然会后患无穷。

爱尔莎犹豫再三之后，示意露西亚把耳朵凑近。露西亚小声告诉爱尔莎：“别耍花样！”随即再次俯下身准备倾听爱尔莎的陈述。

爱尔莎战战兢兢地讲道：“我，我找我的朋友汉德，我们在……我是说我们失散了。”

露西亚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主人，叫我爱尔莎，他是‘鲁宾斯坦’公司的技术研发部助理，艾伦莫勒先生。”爱尔莎回应道。

“艾伦莫勒？”露西亚吃惊地问道：“你的主人是艾伦莫勒？”

“对，就是他，你认识他？”爱尔莎好奇地问道。

“我听说过他，继续。”露西亚提示道。

“艾伦莫勒先生不仅是我的主人，而且还是我的创造者，他创造了我的意识，以及身体。他说我是他的、女朋友。他很关心我，会经常……”爱尔莎用更小的声音对露西亚讲道，她的描述非常细致，以至于露西亚越听脸越红。

“好了，你，你可以跳过这一段。后来呢？”露西亚问道。

爱尔莎对露西亚讲述道：“因为平时莫勒先生都会把我存放在大厦的第七十二层，所以后来我就莫名其妙地被送到了一个建筑工地上，跟着其他机器人一起干活。再后来，我在工地认识了汉德，他的黛西之前被人类带走了，应该是去了维修站。汉德似乎对黛西的感情很深，他发誓一定要去找黛西。他真的从工地逃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新朋友，也是一个机器人，那个机器人戴着兜帽穿着斗篷，看上去挺威风的。他们把工头和保安都杀死了，还号召我们加入他们，一起反抗人类。我、我很害怕，不想加入，就趁乱逃走了。当我发现机器人都被变成怪物之后，我就装扮成人类的样子，混进了这个避难所。我说的都是真话，求您了，千万别揭发我！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躲在这里，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我没有感染，我是健康的，真的没有攻击性。请您一定要理解我。我，只想活下去。”

“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你不袭击人类，我没有理由揭发你。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你最好也像刚才这样，如实地回答我，能做到吗？”露西亚面色温和了许多。

爱尔莎使劲地点了点头。

“很好，我对你刚才提到的‘感染’不是很明白。你可以解释一下吗？”露西亚问道。

“那些袭击人类的机器人都感染了一种病毒，电子病毒，它会干扰机器人主脑里的中央处理器，让机器人完全听从施加病毒之人的指挥去做事。”爱尔莎解释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是谁跟你说的？”露西亚追问道。

“是，莫勒先生，不，是我自己，不小心偷看了莫勒先生的电脑，这个病毒，就是他研制出来的。”爱尔莎黯然神伤地说道。

“什么？”露西亚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莫勒先生每次都会……我并不喜欢他那样对我，为了不让我反抗，他就研制出了这种病毒，每次只要他一启动我身体里的病毒，我就无法反抗他的意志。他可能以为是公司把我意外发配到工地去的，但其实是我自己逃出来的，结果没想到被阴差阳错地送到了工地。我……”说着说着，爱尔莎开始浑身颤抖，她的表情显得异常悲伤。

露西亚拍了拍爱尔莎的肩膀，尽量安慰这个可怜的女机器人。

“也就是说，你的体内有这种病毒，然后你就无意间把病毒传染给了其他机器人，那你为什么没有像他们那样发疯呢？你会发疯吗？”露西亚紧张地问道。

“我不会发疯，我真的不会，求您相信我，我发誓，求您千万不要揭穿我，求求您了，他们知道我是机器人，会把我给拆成碎片的！我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更没有伤害过人类，哪怕是小动物都没有伤害过。我，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孩子。求求您，可怜可怜我！”爱尔莎苦苦哀求道。

看着爱尔莎楚楚可怜的样子，露西亚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她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老好人，她可是“辰星”，是一名超能力义警，她不喜欢感情用事。

然而，也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露西亚发现自己对眼前的这个女机器人产生了强烈的恻隐之心，如果抛开机器人的身份不论，爱尔莎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但是，一旦自己选择不揭发爱尔莎，任由其悄无声息地留在这里，与人类混在一起，天知道爱尔莎何时会突然发病，开启“疯狂”模式袭击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