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第11章
看到景应虽然臭着一张脸,但好说歹说真的把饭给吃完了,罗桥桥显得很兴奋,将两只手的手指叉在一起绞来绞去,对陆酿说:“咱们去哪儿逛呀?”那动作叫景应看着想打人。
罗桥桥是第一次来黄粱市,结果在自家摊位帮了大半日的忙,此时终于得了闲,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景应眼巴巴地看着陆酿,希望他能想到陪他去安顿小白——只是这话他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然而陆酿没有理会他殷切的眼神,对小鳄鱼道:“就去你想去的铺子吧。”
景应的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阴云。
罗桥桥显然是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吓得一缩肩膀,愣在原地。
陆酿没兴趣去哄公子哥儿高兴,走上前拍拍桥桥的肩,示意他可以行动起来了。罗桥桥被陆酿推着,还一步一回头地确认景应的样子,好像一位依依惜别的陈年老友,叫景应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看着两人毫不留情地越走越远,景应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理了理下摆,赶紧跟了上去。
他起初还在挂念着小白的事,但还是输给了孩子的天性,很快就被周围琳琅满目的稀奇货物吸引了目光。
“那是什么?”不知不觉,景应已经走到了陆酿身边,他指着身旁小摊上的一串金属环问道。
“看着像钥匙串,我家隔壁王叔家的仓库钥匙就长这么一大串。”罗桥桥凑了上去,眨巴着一双青绿色的眼睛,仔细瞧了瞧景应所指之物。
罗桥桥一靠过来,景应就闻着他身上那股葱油味儿,立刻往边上挤了挤,不想正挨到陆酿身上。
陆酿斜飞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抽走了自己的袖子,和景应拉开一拳头的距离,“这叫九连环,是对门的人给小孩玩的物件。”
摊主见围上来的三个小孩,虽然大个子的那个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剩下那俩,一个气度不凡,一个衣着华贵,一看便知是家境阔绰的,于是立刻堆出一张笑脸,奉承道:“小公子倒是见多识广,这正是九连环,在我们那儿可是流行的益智玩具。若是几位哥儿感兴趣,不如上手试试?”
说着便丁零当啷拿起一串连环,拉扯了几下上面的几个圆圈演示道:“像这样,把环柄上的圈全部解下来,就算是完成了。”
景应和罗桥桥皆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各自从摊主手中接过一串,开始摆弄起来。
“这位小公子,不来试一试?”摊主将目光投到了陆酿身上。
灰衫少年回以礼貌的一笑:“去年家母在黄粱市上为我买过一个,我已经知晓解法,就不凑热闹了。”
摊主亦笑道:“知道解法,也不一定能解得好呀,还是说小公子对自己相当有自信?”
这是怂恿。
陆酿没有上钩,倒是把景应给钓了上来。
锦衣公子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陆酿:“对呀,你要是这么行,就该解一个给我们看看。”
又看了看手中已经解下的一个铁圈,嘴角一扬道:“不如我们比试比试,看谁先解开。我是第一次玩,你该让我这一个环。”
不等陆酿拒绝,摊主已经笑眯眯地将一串连环递到了他手上。
陆酿叹了一口气,将那叮叮当当的一串儿给接了过来,端在手中稍一揣摩,便伸手摆弄起上面的圆环来。
他手上的动作看着不疾不徐,却井然有序,好像所有的步骤都已经被刻印在了脑海中一样,第一轮,从左到右,解下第一个环,接着又将右边的环一个个串回去,再从左到右,解下第二个环。
如此重复数次,最后只听哐啷一声,圆环串儿落在摊头,而那光秃秃的环柄则被捏在陆酿手中。
“小公子好功夫,定是个才智过人的文曲星吧?”摊主不愧是生意人,夸人的话信手拈来。
景应这才如梦方醒似的抬起头,捧着手里那乱七八糟的一团,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酿放回摊头的环柄,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他刚才很快就解出了第一环,于是自信解九环也不在话下,但是脑子是知道了解法,手的动作却完全跟不上,不出一会儿就乱了。
他以为自己说不定能在这里胜过陆酿一筹。然而失策了。
陆酿本就没有怀着一争高下的心思,趁着两位同行者还在忙着解环,又拿起自己解下的圆环串,开始将那九枚铁环往环柄上穿,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与才智倒没什么关系,无非手熟罢了。”
摊主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公子定是已经在家练了无数次了。
景应一言不发地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上的九连环。若是因为赢不了陆酿就半途而废,那也显得太没有器量了,他默默想着,手上的动作竟逐渐顺畅了起来,思维和行为终于达成了一致。
“解开了!”
叮咛一声,景应将环柄从圆环之中取了出来,他有些得意,忍不住想向同伴炫耀一番。
一转身,却看到陆酿正在帮罗桥桥解环。
罗桥桥比陆酿高了一个头不止,此时正弯着腰,将脸凑在陆酿手边,一双和他粗犷外表并不相匹的水灵大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陆酿那上下翻动的手。
不知道陆酿在家是否会帮衬酒坊的活,听说总是浸在酒糟中,手上的皮肤会变得很好。那双手不算白皙,但是看着却有种清透感,指节修长、轮廓分明。是一双极好看的手。
那双手上拿着的九连环,是被那浑身发着油烟味儿、沾着油星子的罗桥桥拿过捏过的,已经被扯成了一团乱。
陆酿正在耐心而沉稳地一点点地将那团缠在一起的金属一一分开。
倏然之间,似乎是感受到景应的目光,那双正集中在连环之上的浅金色眼睛向他瞟了一眼。
陆酿微微勾着嘴角,带着一种嘲弄般的表情看着景应。
从后方洒下的阳光将他黑色的发丝边缘,以及脸孔的轮廓染成了明亮通透的橘色。
景应觉得自己应该对那过于失礼的表情感到气愤和羞恼,但让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是,为何那时候在他心里产生的感情竟是嫉妒。
他是在嫉妒陆酿的优秀、陆酿的气度、陆酿那叫人不敢亵玩的容貌,他嫉妒陆酿总能做得比他好。
他惟独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同时也在嫉妒罗桥桥。
嫉妒那小鳄鱼竟和陆酿同为爬行的族类,嫉妒那小鳄鱼竟可以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注视陆酿。
“解开了。”陆酿将环柄取下,放到罗桥桥的手里。
桥桥那双本就不小的眼睛瞪得足有铜铃那么大:“哎呀,简直像是变魔术。陆酿,你可太厉害了。”
陆酿客气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