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 直至七月的人生已到尽头 - 天泽夏月 - 二次元小说 - 30读书

第一卷 第二章

不论我对著天花板的日光灯照明看多少次,标签上都写著不吉利的标题──自杀记忆。誊写著死亡的usb随身碟。

饭山多半有发现到这东西在我手里,所以她今天才会接近我吧。

不可思议的地方是,她并未确认我是否持有随身碟。就算问了我也会撒谎,而且她也晓得没有证据,所以认为白费工夫吗?还是说她意图就近监视知晓秘密的我,看我有没有对别人泄漏出去呢?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啦──我在心中喃喃低语。

我不会那么做。我绝对不会碰触任何人的内心。像我这种不懂人心的家伙,主观认定温柔的事物大多属于伪善。伪善无法拯救别人。同情、包容、猜测──倘若只能以此种模糊的概念接触别人,那么打从一开始就当个局外人也毫无分别。

我深深明白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

然而,我却要和饭山去看电影。

「真是差劲透了。」

我低声喃喃道。随身碟像是在责备著我似的,散发著冷冽的白光。

我们约好的日子是七月七日。织女和牛郎想必感到很不满,不过七夕那天的天空是我中意的阴雨天。我打开塑胶伞,畅快的雨声便啪啦啪啦地在内侧回响著。我喜欢眺望在伞上弹飞滚落的雨滴,因此我隔著透明的雨伞仰望天空而行。雨天很棒,会让我心情平静。

我们约在车站前的咖啡厅等。相当早到的我点了一杯咖啡,坐在窗边的柜台区,翻开看到一半的文库书。还剩下大约七十页左右,我判断大概半小时就能看完了。现在是九点二十分,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十点。就算饭山稍微提早抵达,我应该也能在恰恰好的时间看完它。

我不时啜饮著咖啡,同时读著故事。这本书名叫《记忆之男》,是叙述一个失忆男子的故事。在开头丧失了记忆的男子,过了一阵子之后便找回了记忆。然而,那份记忆却总和周遭的反应兜不拢。男子感到苦恼,开始怀疑所拥有的记忆是否当真属于自己。此事将直接为他带来自我的崩坏──

这是一本翻译版的科幻悬疑作品,文笔和内容都有些难以理解,不过架构扎实的故事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开始看的页面,正好要来到最精采之处了,因此我立刻就被那个世界给吸引了进去。当我看完译者解说抬起头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十分。由于后半段文章的密度提升,而且我是细细咀嚼著意思在看,花的时间要比我想像中多。

我环顾店内,仍未看见饭山的身影。不晓得是因为下雨抑或是假日上午的关系,冷清的怀旧楼层里,除了我之外仅有数名大人在,没有看似高中生的年轻人踪影。她是迟到了吗?

总之,只要我在这儿等,她迟早会来吧。

我若无其事地翻著文库书的页面,再次从头开始看。

──然而,无论过了二十或三十分钟,饭山依然没有现身。我明显渐渐无法专心在书本上,每隔一分钟便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可是却找不到饭山。店门口装有铃铛,就算不这么做也能马上知道有人进来,我的目光仍然到处游移。

她是怎么了呢?

若是迟到就算了,但她不是个会放人鸽子的人。

我的脑中忽地窜过了讨厌的想法。

──我要自杀寻死。

……难不成……

我阖起文库书,做了个深呼吸。

镇定下来,冷静点啊。不会发生那种事的。我们今儿个约好了。在和人有约的日子里,不可能做那种事。

明知如此,我却静不下心来。我不晓得她的联络方式。我基于某种理由并未持有手机,因此也不会收到她的联系。我再点了一杯咖啡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这次我加了牛奶和砂糖才喝。可是即使喝完它,饭山也没有出现。

──结果我又在咖啡厅等了饭山两个小时,但她到最后都没有现身。在时针转到第三圈之前我便离开了店里,独自回家去。我已经没心情看电影了。回程我也并未抬头看雨伞。

我在下个星期随即知道了饭山并没有自杀一事。星期一她一上学就来到我的位子,对我双手合十说:

「抱歉!」

真稀奇,她居然没有穿开襟衫耶──内心如是想的我,回答道:

「……抱歉什么?」

我发出险峻的嗓音。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份情感出自于何方。尽管松了口气,愤怒却更甚其上。我们两个约好了。而我依约前往等候之处,饭山却没有来。因为如此,我在那个地方白白浪费了将近三个小时。虽然并非完全浪费掉,但还是虚耗掉了。

我一直不想和饭山扯上关系,也跟她说我抱持著电影要独自欣赏的主义。就一般来想,我的情感很矛盾。即使如此,我确实对饭山并未出现一事感到愤慨──换言之,便是对她的到来有所期待。

我口口声声说希望当个局外人,却想和她有所牵扯。我的脑袋和内心互相矛盾著。

「星期六的事真的很对不起。」

饭山语带颤抖。至此我明白她当真觉得很过意不去,但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矛盾的情感汹涌翻腾著。

「你为什么不来?我可是等了你三个小时喔。」

抬起头来的饭山,眼睛看起来稍微红红的。

「对不起,我忘了我们有约……」

我目瞪口呆。

忘掉了?

举凡像是亲人遭逢不幸、身体突然不舒服,或是有其他要事之类,我想像了几个饭山的藉口,但当中没有「忘了」这项。难道那个饭山是认真地爽约吗?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呢。」

我的声音听起来空虚得可怕。虽然也有错愕,但我认为情绪已超越了那个层次。饭山低下了头去。

「真的很抱歉。」

我看著她的发旋,又没来由地火大了起来。

假如要像这样缩起身子道歉,那为什么要忘掉呢?如果会忘记,那干嘛做好这种约定呢?既然忘掉了,就表示这件事在饭山心目中不怎么重要吧。我是对此感到生气吗?

我自己也不甚明白,是为何感到如此焦躁。明明我也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却对她非常火大。原本我就打算一个人看电影了。那天没去看,只是我自己的关系。在意她是否自杀了而没心情看,也是我个人的缘故。追根究柢,知道她有寻短念头还装作手上没有随身碟的我,根本没资格担心这种事。

即使全都知情,我仍然气到不能自已。我好久没对别人大动肝火了。明明只不过是毁约一次,原谅她就好了,但面对她我却做不到──因此,我这么对她说:

「那下个星期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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