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春日宴(八)
小狐狸赖着如意不肯走,关进笼子里就叫个不停,焦躁难安。
如意没法,只能又把它抱出来。
它盘在床上,安静了不少,嗅了嗅如意身上的气味,毫不客气地占了半张床的宽度。
这笼子只能在没人看管时候派上用处,要是有人来了,它就拼命叫唤。
幼狐叫声凄厉,如意心一软就会把它放出来。
她被幼狐分去了神,每天也不敢离开汀兰小居太久,倒是方便向福海躲她了。
连着两三日,她人都没出现在松涛阁附近,王禧嘱咐门口侍卫看仔细点,结果人影都没见到。
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薛如意,谢逢春眼前就得浮现出那截手腕,十八子红珊瑚手串松松垮垮挂在腕子上,衬得肤色愈发白腻。
他心烦意乱合上折子,这群老头子慷慨陈词,指责他把持大权,却不好好担起帝师之责。
这样的折子天天都有,他不过是嗤笑一声丢到一边,让王禧带出去烧了。今日再看到,却觉得格外刺眼。
王禧胆战心惊立于一侧,看着他在折子上圈圈点点。
他暗自揣测,大约是和最近几日薛常在的行踪有关。
一场雨刚停,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婢女没把窗关严实,半开着透气通风。
凉风顺着支起的窗户吹进来,谢逢春咳嗽几声,惊醒了王禧。
“这不仔细的,奴婢给您把窗合上。”王禧说着就去关窗,谢逢春示意他不用,让他拿件自个儿的披风来。
王禧震惊,又不敢多问,匆匆回屋取来了自己的披风,还特地拍了拍防止落灰堆积弄脏了谢太傅的衣服。
谢逢春清瘦却并不矮,王禧的披风系上去还短了一截。
他不甚在意,带着王禧就出去了。
尚膳监今日给阖宫上下都送了冰镇果子,青棠怕她贪嘴,不允许她多吃,如意拿剩下两颗葡萄逗弄小狐狸,引得它在桌子底下呜呜叫着。
外面传来几声叩门的声音,如意怕放下葡萄自个去看。
门一开,王禧见来人就是如意,愣了愣问道:“是您开门?您的婢女呢?”
“她不会说话,要是碰到生人讲不来就麻烦了,还不如我自己来开。”
王禧点点头,“夜间叨扰了,我主子见您。”说罢往后退了几步,隐没在树丛之中,给谢逢春和如意留出足够的空间。
他穿着王禧的披风,如意第一眼没认出来,也没看出哪里不对劲,虽然这披风看起来短了一截,面料也粗糙了点,但穿在他身上就跟用金丝银线织出来似的。
“您是那天遇上的公公。”如意朝他身后探头望望,除了脸熟的跟班,没有其他人。
谢逢春听到她称自己为“公公”,略略挑眉,却也没说什么。
“您怎么知道我住这?”
“那条宫道偏僻,我稍微打听了下,就知道你住汀兰小居。”
如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您都知道我是谁了,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呢?”
王禧往她那瞟了一眼,就听见谢太傅回答说:“李无。”
他老盯着自己脸上看,如意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
谢逢春提示她唇边沾到了什么,她估摸着是方才吃冰镇葡萄时候沾上的汁液,伸出舌头舔了舔。
谢逢春浓黑的眸子动了动,指腹擦过她的唇边,替她把没舔掉的汁液处理干净了。
如意愣在原地,手脚不知道往哪搁,随即一想对方似乎不算男人,被摸两下脸也不算什么。
谢逢春并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件举手之劳的事。
“听说你这几日都闷在屋里。”他慢条斯理地擦去指尖上的葡萄汁液。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刻苦练字留下的薄茧,配上他温润的嗓音,让如意晃了晃神,险些要把捡到狐狸的事情脱口而出。
还好她话到嘴边及时刹住,她答应了到时候给向福海的朋友带去百兽园养,万一被面前这位知道,把小狐狸抓走了怎么办?
她结结巴巴许久,讲不清楚自己怎么不出去。
他都能知道自己住哪,想知道她在做什么还不是找人问问就行。
谢逢春见她支支吾吾,也不追问,换了个话题:“你见着冯答应了吗?”
他勾起了如意的伤心事,“还没呢。”
依着谢逢春的性子,寻常这种事情他是不会过问的,都有王禧处理。
这次只是破例。
谢逢春暗自腹诽。
如意磕磕巴巴把之前和向福海的事简单说了说,她个子到谢逢春的肩膀,有了刚才的事,也不敢抬头看他,眼前只有那双手晃来晃去。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个太监呢。
如意觉得可惜,又念着冯答应跟她说过太监都很忌讳别人提自己没了物事,不敢去戳人家的痛点。
“虽然没见着,还是谢谢您。”如意拨弄着手串,朝他甜甜一笑,“今天太晚了,没法留您吃些点心茶水,改日一定登门向您道谢,您住行宫哪儿呀?”
谢逢春胡诌了个名,也不知道行宫里有没有这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