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第二百八十五章人间绝唱
蛀虫一般在山体上钻孔的，是南岛军第2师。
美军在占领597号高地反斜面之后，为避免后续伤亡，忙不迭将防务转交给南岛人。
对此，南2师师长丁一权将军很是恼火，身为盟友，又都是娘生爹养，可在美国人眼里，南岛军人的性命多少要贬值一些，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让这位南岛师长恨得牙根发痒的是，高地下方还藏着数量不明的中國守军，即便肃清了这伙残敌，接下来中國人的反扑必定空前猛烈。
美国人吃了鱼中段，把多刺的鱼尾留给了盟友。
南岛军工兵手中装备了最先进的风镐设备，加之山体表层在炮火轰击下变得异常松软，他们没费多大功夫便凿穿了坑道顶。
被风镐击垮的岩石灰瀑布般落下，还没见着敌人的面孔，率先落下一颗防御型手榴弹。
关万棚身手机敏，一脚将手榴弹踢到无人角落，待爆炸过后，急吼一声：“打！”
三支“铁把子”的威力不容小觑，钻孔外有敌人中弹惨呼，紧接着，一枚冒着白气的铁罐被掷了进来。
“神经毒气！”李念兰一把推倒关万棚，喝令所有人都赶紧把能出气的地方全部捂严实。
看来敌人是真被打急眼了，居然使用了日内瓦条约明令禁止的毒气弹。
他拖着伤腿找到自己先前存储的尿罐，将十多条毛巾一一蘸湿扔给众战士：“不是童男子了，有点臊，哥几个都忍忍。”
大伙皱着眉头把臊气冲天的毛巾蒙在面部，接着和敌人用子弹相互招呼。
美国人拈轻怕重，中國人顽强不屈，被夹在缝隙中的南岛人在巨大精神压力下，毫无节制地使用了生化武器，手榴弹、毒气和催泪瓦斯组成死亡套餐，多管齐下，整座“石头窝棚”瞬间成了毒气行刑室。
李念兰被爆炸气浪崩出老远，眼前一片迷蒙，用来防毒的毛巾也炸飞了。
关万棚和战友们全被淹没在毒雾之中，生死未卜。
他抬起冲锋枪朝钻孔口扣了两下扳机，敌人也没了反应，坑道内完全沉寂下来。
此时，上甘岭两处高地的表面阵地全落入南岛军之手，南2师占据597高地，南6师占据537高地，他们火速派重兵驻防，并且抢修构筑了70余座钢筋水泥碉堡，连成体系化的火力网。
对南岛军而言，唯一的障碍，只剩下退守坑道的几条漏网的中国鱼。
志愿军第十五军指挥部的电话响了，这是三兵团司令员打给前敌指挥员的，从军事角度看，上甘岭一役已实现了迟滞美、南军的目标，北部的五圣山才是防御重点。
兵团司令员建议，让15军考虑放弃上甘岭，将防线后移。
“不，司令员，上甘岭还攥在咱手里，这时候撒手，怎么对得起那些守在山肚子里的兵！”十五军从军长到普通一兵，无不将上甘岭视作家乡故土，只要高地上有一个活人在，他们便不可能放弃用血肉换来的神圣土地。
李念兰倒在毒雾里，嗓子眼像是塞进了火炭。坚守多日的597高地终于要落入敌手了吗？他心存不甘，却无能为力，只是可怜了这么些天一起窝在坑道里的战友们。
黑暗中，有人使足气力在拽他的胳膊，他被这股力量缓缓拖出毒气肆虐的范围，却听到那女孩在轻轻咳嗽。
“小狸仙，你别过来，毒气会……”他很吃惊，这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勇气十足，力道又何时变得如此之大。
“念兰哥……咳……你救过我两次了，现在该我还你的了。”她频繁地咳嗽，不停掉泪，应该是吸入了少量毒气和催泪瓦斯。
“熏坏了嗓子，你以后……”他觉得对不起这姑娘，之前对她是否太过严厉了。
“你若是死了，我的戏还唱给谁去听？”此刻，在夺命气体萦绕的死亡空间里，小狸仙感受到此生从未有过的幸福，两片红云飞上面颊。
只是，她音量渐渐低沉，气息越来越弱。
“小傻瓜，你有的是听众，会有成堆成堆大小伙子追求你的。”瀑布般灌入的毒气力道强劲，李念兰已经支不起身子。
见小狸仙说不出话了，他有些心慌，伸手推了推，这个危急的当口，绝不能让她就这样睡过去，否则极可能再也没法醒转。
“念兰哥，我好渴，我……”被推醒之后，她掐住喉咙痛苦万分。
李念兰想起兜里还有半只被战士们舔过的苹果，便掏了出来，慢慢送到她嘴里。
“好甜……比蜜还甜……”她侧着身子，顺从地让李念兰喂她。
可没吃两口，钻孔处又传来一记惊天动地的炸响，无数岩灰扑天盖地将他们掩埋了。
小狸仙的呼吸已细不可闻，他恍惚中听到敌人之间冷酷的对话。
作为收尾工作，南岛士兵正在朝坑道内突进，以确认中國守军的死活。
他预感自己和小狸仙的性命肯定要断送在这里，于是决定将光荣弹留给敌人，头一个从爆炸缺口跳进坑道的敌人哇呜一声。
后续的士兵立即将中弹者拉出坑道，接着又是一阵自动步枪的胡乱扫射。
“中国军人，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勇气，现在投降无损荣誉！”有会中文的南岛士兵用不太标准的口音大喊。
“笑话！天底下还有光荣的投降者吗？”他仰面大笑，坑道顶部的岩灰仍在不断洒落，有些直掉进嘴里，唇齿间尽是苦涩。
对方沉默了片刻，只好用枪声作为谈资，啾啾弹头落在他脚跟前五六米处，李念兰已经无牌可打。
“你们没有子弹了，放弃吧。”
“有没有子弹可不好说，各位可以拿命来试试！”
李念兰回以挑衅的笑声，此时他万不能露怯，最好是能唬住敌人，等待友邻部队增援。
但敌人并不好糊弄，他们佩戴防毒面具，一个个杀气腾腾跳进坑道。
坚持了一周多，石头窝棚终究还是陷于敌手。
环顾死不瞑目的战友，他心如刀绞，只恨自己没能同他们一道慷慨赴死。
“杨柳叶子青啊呐……七打七呀蓬呀呐……”毒雾里突然响起苏北小调的唱腔，这种发自中國淮扬一带的方言此刻显得有些诡异，让突入坑道的南岛士兵听来毛骨悚然。
“老关！你要干什么，老关！”他预感到事情不妙，只是话刚出口，剧烈的集束手榴弹爆炸吞没了石头窝棚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