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第二百七十四章通风报信
第一次拥抱，来得比炮袭还要突然。
他吻她的发梢，用鼻息贪婪地捕捉她秀发里散出的每一颗因子，每一缕芬芳。
可在刹那间，脑际闪电似地划过一张脸，一张曾对他发出过诅咒的脸。
那个叫作北条绫的女人，自从逃出战俘营去，也不知栖身在何处。
也许，她就埋伏在这片丛林里，等着向他实施下一轮报复。
“你……抱得太紧了，像是在挟持敌人哨兵，我喘不气来。”允希娇嗔且不失幽默地发出抗议。
“那诅咒是不会应验的，我要好好保护你。回去之后，我就向组织上提出来，恢复你的国籍。知道云南吗，那是我的家乡，四季如春，到处是鲜花，河里淌着蜜，没有寒风，也没有冰雪……”他想起埋在冻土之下的马兰，发誓不会再让自己的女人受半点伤害。
“多年之前，佛祖在梦里告诉我，今生今世注定会与一个非亲非故之人同血同脉……念兰，我答应你，战争结束那天，会坐上同返南方的火车，去到那个叫作‘彩云之南’的地方。”允希顺从地转过身来，将耳朵贴在他胸口，聆听心跳声。
他的心跳比平时要快些，但相较自己，仍是慢了许多。这就是优秀狙击手的基因吗？宋允希感谢上苍，把这颗强大且温柔的心脏赐予她。
“其实，我一直想向你讨教的，如何让自己枪法如神。”她发觉自己突然对他有近乎崇拜的迷恋。
“傻丫头，回国之后成了汉家媳妇，就不用再摸枪了，做个安稳幸福的小女子吧。”战场上刀枪无眼，他是不会再让爱人冒险了。
“嗯，那样也好……”和心直口快的马兰不一样，允希是一只不懂得忤逆的小猫儿，很快抛弃了成为优秀狙击手的想法。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苍茫大地为依偎一处的恋人披上了灰色的纱。
何寿礼胃里撑够了狗粮，一脸酸相地跳下树来，假装不知情似的伸展懒腰：“真扫兴，蹲了半天，连头狼都没碰着，要不就在这儿凑和一晚上？”
“好，我去安顿一下，布置些警戒陷阱什么的，敌人的正规部队晚上不活动，那些佣兵可不会歇着。”李念兰转身就地寻找现成的材料。
他见识过独眼查理那伙人的本事，但更关心梅萨的安危。失去了“青春”这个最大的本钱，老佣兵肯定要挨整受气。
何寿礼抱着一捆带着春天湿气的柴禾，歪斜脑袋哈哈一乐：“你小子干活这么积极，是不是遇上啥好事了？噢对了，晚上你跟我睡，还是跟她睡？”
发自灵魂的拷问，让两个年轻男女登时一愣。
还是允希先反应过来，红脸咬牙骂道：“你这大叔好不正经！还是团首长呢！”
骂归骂，两人新确立的关系似乎摆上了明面，白日里牵手同行也不再避讳。
半岛的地势从南向北，呈现由低到高的排列。越往北走，越是山高林密，那是打游击的天堂。
三人都是游击战的行家，自然明白这点。
根据宋允希在脑中复刻出的地形图，何寿礼用尖树枝画在泥坑里。他是作图的行家，刷刷几笔就画出基本等高线。
山地难行，步行到安全地带大概还需要三天左右。
接下来的三天里，他们遭遇的都是似曾相识的山头。
“再往前十公里，就快到交火线了，随时可能遭遇敌人。”
在宋允希的提议下，他们清点整理了手头武器，两支从敌人手里夺来的卡宾枪，再加上张潜江等的佩枪，都是射程200米以内的短家伙，一旦遭遇敌方狙击手，肯定会压制得动弹不得。
“但愿别遇上他吧。”李念兰摸着枪自言自语。
何寿礼还不明就里，问他是哪个，允希则马上反应过来：“那个叫梅萨的佣兵大叔吗？”
“嗯，上回碰面，都没机会说上话。他收了美国人的钱，只好按合同办事，再对我手下留情，怕是会被同伙为难的。”
当天下午，他们在山中发现一处极偏僻的村庄，三三两两的山民刻板古怪，像是复活节岛上的石像，对山外发生的动荡乱局似乎并不在意。
“他们愿意提供食物，但前提是我们得用武器来换。”宋允希与这些与世隔绝的山里人交谈了一番，看起来也并非无法沟通。
“咱们没得选，认命吧。”何寿礼想都没想就把卡宾枪交了出去，反正子弹也不多，但防身的手枪绝不离手，左右各留一对系在腰上。
晚餐是杂粮粥和泡菜。熬粥的半岛老妇年事虽高，但气色倒是不错，甚至比他们见识过的汗城市民都要精神些，以穷山村捉襟见肘的生活条件，真是难以想象。
山民们是如何获得超越生产力条件的动植物蛋白的？
李念兰在心头挂了个问号。
老妇端来粥碗，亲手替三人盛粥，临离去前还叮嘱说：“喝吧，多喝几口，路上不饿着。”
粥饭刚沾到嘴唇，李念兰就感觉事有蹊跷，一掌打掉何寿礼手中的碗，又对允希关照道：“这粥喝不得！”
“妈了个巴子，这帮乡巴佬敢黑老子？”年轻时走惯黑道的何寿礼最忌恨在餐食里动手脚，气得七窍生烟。从来只有他用蒙汗药算计别人，还没有被别人算计的道理。
粥碗落地碎裂的声音一起，屋外立即骚动起来，一时间，乱哄哄的喝骂声此起彼伏，但除了几句“斯密达”，李念兰一句也没听明白。
“是南伪军。”允希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操家伙干吧，不能再回去当俘虏了。”何寿礼近乎本能地把手移到腰间，却被李念兰一把摁住。“他们火力猛，咱们没胜算。”
宋允希不慌不忙站起身，对屋外包围的南岛军士兵说道：“不要开枪，请按日内瓦条约的待遇对待我们。”
说话的同时，却把一颗拔掉插销的鹅卵形手榴弹捏在手心藏在身后。
这颗爆炸物曾塞进过詹妮特医生的衣兜，又险些被李念兰用来同张潜江同归于尽。
“哼，共產分子也签了那条约吗？别妄想了，举手出来吧。”说话之人的傲慢，在这黑夜里分外突兀。
“允希，别。”李念兰瞧出她意图，是打算用一命换人家一队，急忙伸手去抢那颗手榴弹。
“不要感情用事，咱们首先是个军人。”她没说完的下半句，应该是“其次才是恋人”。
屋里稍有停顿，屋外的那队南岛军士兵马上起了疑心，厉声喝斥所有人双手举过头顶列队走出来，否则立即手榴弹伺候。
宋、李二人正在犹豫，倒是何寿礼替他们做了决定。他猛然间横出一手，将手榴弹抢下，再从窗缝塞了出去，动作快得连允希都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