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一百零六章超级志愿兵

血红色的弯月挂在上帝的额角，迈克尔的吉普车间歇地穿过沙漠与绿洲，他开了挺长一段路，披星戴月中不知经过了多少风化的古迹。

吉普车停在一座规模可观的大型军营，门前戒备森严，一看那些值岗卫兵的架势，便知并非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金发短髭的小个子准将温盖特身边没有扈从，一个人孤零零的叼着烟斗。

迈克尔在准将身旁刹停，敬礼之后将前后情形简要汇报了一番。温盖特很满意部下的表现，将梅萨、徐白和李虎巍三位客人请进了自己的指挥部。

准将是个典型的老派的英国绅士，喜好古典优雅的器物，即便是在远离英伦万里之遥的埃及，也不忘摆上一架古式钢琴，墙壁上挂有油画，画中的女人袒露胸怀，男人也是光溜溜赤着下身，让李虎巍瞬间脸颊通红。

触画生情，他居然想到了马兰，那个在战俘营里众目睽睽之下被剥去上衣的冒失丫头。

“很遗憾，你的勋章被那帮顽固的老家伙们扣住了。”准将像个顽童，调皮的眨巴眼睛。

“哼，就是两块铁疙瘩而已，老子不稀罕。”这是李虎巍的真话，对于身外之物，他一向看得轻如鸿毛。

“去他娘的狗屁勋章，美酒和女人万岁！”梅萨将屁股朝沙发上一放，瓮声瓮气的宣扬人生理想。

温盖特像是他乡遇知音般开怀笑道：“是的，我也拿过那个狗屁勋章，可因为在巴勒斯坦打死了几个土匪，他们管那些人叫‘和平居民’，无能的政府不但没收了我的勋章，还把我赶出了陆军。可现在你们瞧，失去的东西都可以战场上找回来！”

马弁送来三杯热咖啡，李虎巍喝不惯这种苦丢丢的玩意儿，将自己那杯让给了徐白。温盖特击了击掌，对马弁吩咐了几句，稍后就有人端上红茶。

“印度阿萨姆邦出产的好茶，你真该尝尝，不久之后，我们将会从印度打回缅甸。”温盖特斜倚在靠座上，满脸的意气风发。

“当初你们就不该撒丫子从缅甸逃跑的，丢人丢到家了。”李虎巍举杯呷了一口，险些被烫去嘴皮，急忙呼呼吹气。温盖特不端将军架子，他也蹬鼻子上脸，说话没大没小。

温盖特听后毫不生气，只是连连摆手否认：“不，不，溃败逃跑的并非大英帝国陆军，那是些不成器的殖民地军队，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强词夺理！”李虎巍不以为然，朝准将做了个鬼脸。

温盖特神秘兮兮站起身来，用教唆年轻人犯罪的口吻凑近过来：“听着，中國小子，我钦佩你的勇气，但救下三个政客并不能证明你是个举世无双的军神，现在有一个成为战争英雄的机会摆在眼前。”

准将一边说着，手中多出一根马鞭，被当作教鞭在作战地图上指点江山。

“日本猴子们现在站在十字路口，向西是印度，向东是你们中國，北方是喜马拉雅山脉，南边是印度洋，他们要么向东，要么向西，但这是一道不可能有答案的两难问题……“

按照温盖特准将的战略分析，隆美尔一年之前败退北非，德、日轴心国失去了在中东会师的最好机会。日本猴子已经无心拿下印度，而滇西的怒江天堑则是困住他们的枷锁。

“听明白了吗，他们看似强大，其实只是一头困兽！而我和我的部队则会……”他在地图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攻击线路。

“从这里，阿萨姆邦，就是你手中的红茶，出奇不易的向日军后方实施远距离渗透作战，切断杰沙铁路，炸毁桥梁，再端掉他们的仓库、机场和指挥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的士兵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尖兵，日本猴子只能望风披靡，一溃千里。乐观的话，战争将会在1944年底结束！”

温盖特的作战理念无疑是十分超前的，其战略战术思想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军人。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个中國人面前如此兴奋，不但将之视为知己，甚至把作战计划和盘托出。

徐白听得心潮澎湃，这个计划假如能实现，中英两军就能如两把尖刀由印度插向缅甸，等到怒江东岸的国军部队再一反攻，日本人在东南亚的统治就会即刻濒临崩盘。

“将军，这是你的战争，而我有我的国家，我的战友。”李虎巍想要礼貌且不伤感情的回绝准将。

“不，这是我们的战争。现在除了钦迪特旅，没有哪一支军队敢收留你。你们的委员长既没有授予勋章，也没有准许你回到他的麾下。”准将说出了这个令他难堪的事实，到目前为止，李虎巍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军籍的孤魂野鬼。

他哑口无言，有国难报是作为军人莫大的悲哀。

“除了加入准将的队伍，你也可以考虑跟着我一起干。咱俩花一个钱包，喝一只酒杯，睡……嘿嘿……睡各自的女人！作为男人，可不能虚度枉费这一生啊。”梅萨咧嘴大笑，话中充满诱惑。

对于老梅，李虎巍自知这辈子欠他无数恩情，可真要去过那种为钱拼命的佣兵生活，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温盖特用小铡刀切开一截雪茄打上火，见老梅两眼放光，也慷慨大方的送上一支。准将呼呼吐烟，眯眼对李虎巍笑道：“他们说你干掉了哈里斯，真有这事？”

李虎巍觉得没必要在这位豪爽军人面前隐瞒，大大方方承认下来。

“干得漂亮！这种懦夫有辱军人荣誉，你做了我想做而无法去做的事情。”温盖特对案件表明立场之后，又朝李虎巍狡黠的眨了眨眼。言下之意是：看，咱俩其实是一伙的。

准将这番表态无疑收到了奇效，话落在了李虎巍心坎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得英国佬里也有血性的汉子。

“板扎！是条好汉！老子跟你干了。”李虎巍一兴奋就把家乡话爆了出来，心甘情愿落进温盖特精心设下的“圈套”。

如此看来，哈里斯爵士死得还是很有意义的。

把准将视为知己的他当天就穿上了钦迪特旅制服，在胳膊上刺下龙狮兽纹章。作为外国志愿兵，李虎巍是全旅唯一没有军衔的军人。

在梅萨离开埃及返回南美之前，三人终于达成了先前的意愿，按中國规矩拜了把兄弟。梅萨是长兄，徐白是二哥，李虎巍则是老幺。因为没有结拜香，只能用蜡烛代替。

老外的蜡烛基本是白烛，三支白烛看起来凑凑惨惨，让徐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南美人脑子里没有红、白、喜、丧的概念，梅萨只觉得既新鲜又好玩，还有一股东方的神秘感。

老梅现在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佣兵了，既然李虎巍无意入他的伙，自然就放弃了把生意继续做大的想法。人们通常都是这样，无牵无挂，身无分文的时候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一旦有了身家负累，激流勇退是最符合人性的选择。

“小子，走投无路的时候，来卡宴找我，那里有你这辈子喝不完的葡萄酒……”临回家的时候，梅萨眼圈通红，三人只能在温盖特的军营里拥抱话别，全埃及到处张贴着李虎巍的通辑令。

徐白一边向李虎巍介绍卡宴这座位于南美的法國城市，一边喉头哽咽，话到半截便语塞了。

三个大男人哭得像毛头孩子，谁心里都清楚，从此大伙相隔万里，此生都几乎不可能再见一面了。

梅萨肩驮迷彩帆布背包，像是个归乡老人，苍凉且凄凉。

“硝烟战场不再属于我了，好在，维克托的匕首找到了更强大的主人，”梅萨把玩了几下“地狱之针”，然后将刀与鞘交还到李虎巍手中，“这支匕首铸成之后染血无数，小子，你能驾驭好它的。”

说罢，一代佣兵王者就这样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在后来的岁月里，李虎巍一有机会就向异国军人打听梅萨的近况。有人说他富甲一方，成了法属圭亚那的土财主；也有人说他终日嗜赌，家财散尽，比做佣兵之前更穷了。

传奇，总是用来怀念的。

但是，梅萨的故事也许还没写完。

转眼间，徐白的假期也到了头，作为李虎巍的同胞兼同伙，英国特工和当地警探早就盯上了他。幸得温盖特遣人一路保护，直至护送他到亚历山大港登上邮轮甲板。

接下来的三个月对李虎巍而言，是地狱般的魔鬼训练时间。

“我的军团不收废物，所有的训练项目不会因为你是体格瘦小的东方人而降低标准！”温盖特成功招工之后，立即露出血腥资本家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