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于愿已足
汤泉行宫之内，宛如暖春。皇上这一觉睡下，只觉得满怀温存。而这睡梦之中的飘渺沉浮之感，胤G却隐约觉得熟悉。
果然一阵云遮雾绕消散后，当胤G缓缓抬起眼皮，见自己正立在一处庭院之内。这一生皇上已不是头一次梦魇，因而心下格外坦然。
胤G迈了几步，将这院子看了个周全，心道这并非皇宫，看规制倒像是个郡王府邸。皇上往正堂走了两步，便瞧见迎面出来一位少年。
这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貌，一身皇子常服，但眉目间与老八少时别无二致。胤G直觉感到，这少年就是弘昊。
看着少年往后院去了，胤G跨步跟上。转入后院，正瞧见胤T站在廊下。弘昊快步过去，在老八跟前行礼请安。
胤G站在后侧，却怎么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胤T那一身石青色的锦袍和高盘的发髻，却让皇上心中咯噔一下，这分明是太妃的服制。
依祖制，皇帝百年后，育有成年皇子的嫔妃可随皇子移居王府，优养余生。如今眼前种种，胤G瞬时明白这时的自己只怕是已不在了。
胤G注视着眼前情景，暗暗攥了攥拳，心中黯然。
眼前的弘昊还未褪尽稚气，而胤T尚是未到三十的样貌。胤G心中那深藏的隐忧，就这么实实在在的摆在了眼前。
胤G不知在此驻足了多久，静静的远观着胤T的余生。在这一方清冷的院落里，只有业已年迈的老姑姑方若陪伴，道不尽的孤寂萧条，唯有弘昊来请安的那一时半刻，胤T脸上隐约泛出了一抹笑意。
直至日暮，王府内的灯烛亮了。而皇上置身在这空寂的窄院内，却是难掩的唏嘘。
重生一世，于皇帝来说总算圆满，而对于年轻的胤T来说，却总难免这后半程的寂寥。
“皇上在哀叹何事？”依旧是那个玄妙悠远之音，在胤G耳边响起。
皇上似也见怪不怪道，“朕这一生身康体健，难不成还只有这些年？”
那飘渺之声含笑道，“皇上心愿一件接着一件，却不知人世间难有十全十美之事。”
胤G垂头思索：若是朕只能到雍正十三年，别说老八下半辈子孤寂无依，就连弘昊的皇位也是难保。于是，仰首望天道，“朕不求十全，只求可与胤T常伴余生。仙家可有两全之法？”
“哦？”那老仙人略停一下，随后道，“世事无常，乾坤难料。新生一世，是重走覆辙，或是拨云见日，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胤G闻言，抬手抱拳道，“请仙家指点迷津。”
“皇上可还是上一世的皇上？”仙家沉声问道。
“当然不是。”胤G断然否认道，这辈子朕得遇老八，两情相伴，怎会与前世相同。
“哦？”仙人疑问一声道，“依老朽看，到并无大的不同。”
胤G心中微急，正欲抢辩，却听仙家朗声笑道，“天机不可再泄，老朽言尽于此。这一生终究尘归何处，全看皇上抉择。”
言毕，胤G只觉忽悠一倒，一挺身坐了起来，却是把怀里还熟睡的胤T惊得醒了。
“四哥这是怎的了？”胤T随着皇帝坐起，只见胤G额头上已是汗渍淋淋。
皇上深吸一口气，见天色已经大亮，而胤T正好端端靠在自己身边，这才算是醒过了神。随后将手臂一紧，抱住怀里这人，安抚道，“没事，朕被梦魇着了。”
胤T“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梦见什么了，竟能把皇上四哥吓成这样。”
胤G听了，盯着胤T看了片刻，将锦被掀起批在他肩头，说道，“梦见朕百年之后，只剩你孑然一人。”
胤T见他如此说，微微垂了眉，心里却道：等你没了，爷定然潇洒天涯，绝不会孤独终老的。
但皇上见胤T垂头不语，只觉心中更是酸涩，敞怀将老八抱得更紧些，难掩伤感道，“要你与朕同生共死，岂不委屈了你。”
胤T扁了扁嘴，心里叫道：可别介，那爷这辈子吃亏死了。
“你放心，朕定会长命百岁，绝不会丢下你的。”胤G信誓旦旦，既然仙家有言世事难料，在这个怪力乱神的一世，朕定然会寻得青春常驻之法。
而胤T偎在皇帝胸前，轻声问道，“四哥，上辈子你寿数如何？”
这话问的何其失礼，但胤T见皇帝如此介怀，实在是压制不住好奇之心。
果然，胤G的脸色青了几分，只得搪塞道，“前尘旧事，不提也罢。”随即便揽着胤T再度躺下，继续补眠起来。
胤T心中暗笑，看四哥这脸色，上辈子定然也没比自己多享几年福。这么看来，这辈子也就年岁这一点上强了老四不少。
于汤泉行宫，转眼便有三日。虽皇上极想与胤T这样相守厮磨下去，但毕竟还有一摊子事等着，只得起驾回銮。
回到储秀宫第一件事，自然是将三日不见的六阿哥抱来。
皇上见弘昊面色红润，似是比走之前的身长又长了一截，心下喜欢，便重赏了暖房的奴才。
胤T却在一旁笑道，“小娃子长得极快，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哪里经得起皇上这般赏赐。”
“经得起。”皇上见暖阁内也没别人，将小阿哥抱在怀里，“朕与你的阿哥，有什么经不起的。”
“四哥越发的没体统了。”胤T看不过眼，堂堂天子就这么抱着阿哥调笑，若是苍天有眼，只怕能把圣祖爷气活过来。
胤G想想，也是这个理，便一伸手把小弘昊放到胤T怀里，“还是让你额娘抱着，更舒服些。”
“你！”胤T咬牙切齿的接过弘昊，对“额娘”二字愤愤不满。但襁褓中的婴孩懵懂无知，张着小手就往胤T的胸脯上扒。
胤T气得极想将他扔了，却听见皇上朗声大笑起来。
“快叫奶娘过来抱走。”胤T起身抱着弘昊到了外间，见着方若，就把小阿哥塞到她手上。
皇上见胤T气鼓鼓涨着脸回来，也不理自己，便笑道，“太医说你近日来身子好了许多，待天气暖和了，咱们再给弘昊添个伴如何？”
“休想！”胤T下意识的捂了捂肚子，别的不说，就光生产那日的苦楚，他如今想来都是后怕的。
而皇上却凑到胤T身侧道，“太医说生第二胎会顺利许多，必不会再让你吃苦的。”
胤T瞪了老四一眼，“四哥这么想要皇嗣，不如开次大选，选几个身强力健的，定会令四哥心满意足。”
胤G知道他这是恼了，便嘿嘿笑着，不再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