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9】
真相【9】
见是如此,徐亮不动声色的笑笑,目光也柔和下来了:“尽管如此,罪不至死,再加上李老先生特殊的关系、身份,也许顶多就是拘留。说不定也就一两天,你就可以回去了。但是你希望得到的宝贝却是永远不可能拥有了。因为它是中国的,我们决不可能把它交给一个外国人,尤其是对方是个日本人。”说到最后一句,徐亮不由地加重语气,对上他的目光,双眼瞪起。尤其是看到他的愤怒,更是毫不犹豫的用眼神给予答案。
李尚武满脸怒火,原本以为以自己的身份、钱财,那石砚可以说是囊中之物。未曾想,却被一个小小的警察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此刻,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侮辱。张着嘴,他想骂一句“八嘎”,可对上这个警察冷酷的目光,熟悉的骂声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宋依依,你想干什么?”
就在徐亮和李尚武处于胶着状态之时,袁野突然大喊一声,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几个人纷纷回头,徐亮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宋依依已经走到桌子旁边,伸出手,似乎想去拿那个石砚,听到厉喝声,她显得非常紧张,慌忙把手缩了回来,嘴里哆哆嗦嗦地解释道:“我……我只是想把东西拿回去,毕竟这是老吴……”
“吴家系只是代为保管,吴宇昊也是一样。”徐亮非常平静地说。
“徐警官?”宋依依满脸惊奇,看着徐亮,似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手忍不住伸向那石砚。就在此时,重重地咳嗽声让她心中一惊,猛地把手缩了回来。本能地循声望去,见袁野正冷冷地看着自己,身体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宋依依,刚才你一直在这里,我相信我说的话你应该听得见。你的公公吴家系是如何得到这方石砚的,你应该非常清楚。时至今日,也应该物归原主了,不是么?”瞧她有些颓废、恋恋不舍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那枚石砚,她心里在想什么,徐亮如何看不出来,“宋女士,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知道它价值连城。但我想问问你,你保护得了它吗?”
面对这个问题,宋依依身体又是一阵,好像是下意识地,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正在轮椅上的老者。
“你该不会是想把它卖给日本人吧?”徐亮眼神毒辣,轻轻一瞟,就了然个女人心之所想,故意反问了一句。果然,对方身体非常紧张地震了一下,别过头去,不敢看自己的目光,“宋女士,想当初,吴家系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都没有想到卖国宝;还有你的丈夫,t虽然把国宝寄存于香港的保险箱,或许他真的是想据为己有,但我相信他肯定没有动过把它卖给日本人的心思,否则的话,这方石砚早就变成一叠叠钞票了。这方石砚是国宝,是中国的,就不能让它流到海外。”
“有那么严重吗?”宋依依好像是不服气,不由地嘀咕了一句,“就算是还回去,那老太婆……”正准备把话说出来,瞥见徐亮严肃的目光,他闭上了嘴巴,轻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事事以钱为重。”袁野憋不住了,教训了她一句。
宋依依擡眼瞪了他,嘟嘟嘴,却不敢多说什么。
“宋女士,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去北京的时候,魏若华老师已经知会我了,如果有朝一日,这方石砚回到她身边,她肯定不会据为己有,而是交给国家,让国家代为保管,也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枚无价之宝。”徐亮说着,故意看向李家父子,说出这话,也是铿锵有力,不容置疑。看到他们不悦的目光,他反而是非常激动,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再次看向宋依依,“宋女士,你还有什么要说?”
宋依依擡头,再次对上他的目光,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咬着唇,无声地低下了头。
========
尾声
火车站站台上,看着不远处和女儿依依惜别的黄秋玉、涂佳佳母女,徐亮深深地叹了口气,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脑子里百转千回,从此刻的火车站,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三个女孩,三种命运,陈香妹试图逃离残酷的命运,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迷失自我,在冷酷无情和至情至性中徘徊矛盾;吴天香一次失败就彻底绝望,变得自暴自弃,变得贪婪自私,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这个黄秋玉则选择了忍辱偷生、茍延残喘,把当初的悲剧变成了自己的负担,变得自卑,变得认命,即使是丈夫把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愤怒变成皮鞭打在她的身上,她也选择沉默,把这些当作自己应得的惩罚。惩罚?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当初的受辱是她的错么?
徐亮此刻是后悔的,如果当初自己可以查明真相,说不定就可以改变三个女孩的命运,今天的种种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可惜,可惜。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徐亮回过神来,看着站在一旁的袁野,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来送送你啊。”袁野拍着他的肩膀,非常热情的笑道。经过这段时间的配合,对于徐亮,他心生佩服,不仅仅是其缜密的分析,更是因为他锲而不舍的精神,对一个案子,追寻二十年,仍然是不放弃,这一点,袁野佩服,从心中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现如今,徐亮退了休,两个人再也没有配合的机会了,这多多少少让袁野有点遗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黄秋玉等人,禁不住点点头,“这是一件好事,离开这里,换个地方,对孩子,对她自己,都有好处。”
听了他的话,刚才心里的愧疚微微减轻了一点,徐亮轻轻地点点头。
涂海已经从看守所里出来了,虽然被关了一个月,可他的脾气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对妻子和女儿经常大声呵斥,只不过有徐婷婷天天盯着,他暂时没有打人的行为。徐亮担心时间长了,涂海肯定会原形毕露。再三考虑之下,他让女儿把吴天香和陈香妹两个人的遭遇告诉了黄秋玉。黄秋玉听完以后,对两个同学的命运唏嘘不已,并且在徐亮的安排下,去看守所里和陈香妹见了一次面。回来以后,黄秋玉终于下定决心和丈夫离婚,辞去工作,带着女儿准备去外省投奔亲戚,为女儿换个环境,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因为黄秋玉父母双亡,在这里无亲无故,作为她的朋友,徐婷婷自然会来送别。而徐亮也因为要赶一个小时以后去北京的火车,所以也就一同前来了。
徐亮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去喝杯茶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袁野非常高兴,马上点头附和。
徐亮弯下腰,正准备提起身边的保险箱,另外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两只手都滞住了。两个人擡起头,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徐亮也不阻止,任由袁野提起保险箱,而自己则拉起行李箱,率先往前走去。袁野却没有马上跟进,而是把保险箱拿起来,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却没看出什么。无奈地摇摇头,便朝着徐亮走了过去。
茶馆里。“那天你和宋依依说的话是真的?”袁野似乎忍不住,首先开了口。
徐亮微闭双眼,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仿佛是在享受,随后才慢慢地问了一句:“什么话?”
“你说王辉他老婆会把这个古董交给国家,是真的吗?”说着,袁野拍了拍身旁的保险箱。
“假到真时真亦假,真到假时假亦真。”徐亮缓缓地说出一句古语,瞥眼看见袁野有些无奈的表情,仿佛是在责怪自己故弄玄虚。不以为意,放下茶杯,悠悠一笑接着说,“魏老师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只是说石砚在哪儿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番话,她让我无论如何把那幅画带回去。”
“那幅画?”袁野眯起了眼睛,不解的蹙蹙眉,那幅画不是假的吗?
“你不要误会,那幅画确实是赝品,是有人模仿的,模仿者不是别人,正是王辉老先生。当初模仿这幅画是因为魏老师喜欢,可以说,这幅画是两个人的定情信物。魏老师对这幅画看得很重,三番四次嘱咐我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幅画带给她。”
“原来是这么回事。”明白了原委,袁野禁不住点点头,轻叹一声,仿佛是在感慨两位老人至死不渝的爱情。擡起眼皮,看向徐亮,他接着说道,“已经得到情报,市里已经放弃李氏集团的投资,并且把他们驱逐出境,并警告他们从今往后不得再来。”
“宋依依是什么反应?”
“吴氏集团本来想继续和他们合作,迫于政府的压力,不得不放弃。藤野九木和藤野万齐这次是彻底失败了,灰溜溜的走,怕是从今以后再也不敢来中国挑衅了。”说到此处,袁野也有点兴奋,咧嘴笑的轻松,“现在怕就怕宋依依不甘心,时过境迁,恐怕又会引狼入室。”
“藤野九木是为了那方石砚才接近吴宇昊的,如今石砚不在,再加上身份暴露,宋依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他是不会理会的。”徐亮脸朝着窗外,悠悠地说道。
“说的也是。”对于他的观点,袁野表示附和。擡头看着徐亮,柔和光线之下,他给人一种云淡风轻、什么事情都看透了的感觉,“记挂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结果,彻底心安了吧。”
此话令徐亮微愣,随后他笑了:“是啊,都清楚了,当初的,现在的,就连最后一个问题我都想明白了。死而无憾啊。”
“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记不记得,吴元君在审讯室里被带走时说到最后一句话,他说‘如果陈香妹真的决定要走,我根本就抓不住她。’当时他突然这样说,我就蒙了,他是什么意思。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昨天我终于明白了。”
“他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仔细地想想,袁野也反应过来了。凑到徐亮面前,“他是什么意思?”
“从她去香港取石砚,哦不,或许是从她让曲晓东把孩子物归原主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盘算着今日的结局。”说着,徐亮慢慢地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的天空。
“不会吧?”袁野表示难以置信。
“怎么不会。孩子的失踪案是一年前发生的,整整一年了,没有任何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起案件也就可以不了了之了。为什么在这个关键点时刻,她把孩子送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不管送孩子的那个人是谁,在单元楼门口,他逃不过摄像头,警方肯定会顺藤摸瓜,找到吴元君。”徐亮分析地说道,见袁野好像要说点什么,挥挥手,没有让他说出口,只是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她觉得这个孩子是个累赘,大可以找个陌生人把它卖了,然后一走了之,若是如此,恐怕还不会引起警方的怀疑。还有,她如此聪明,就应该想到,警方早晚有一天会查到吴宇昊在香港的保险柜,她还要在这个时候去拿什么石砚,难道他就不怕警察已经做好了埋伏,等着她自投罗网,难道她就那么缺钱?我现在真的很怀疑她早就知道我她身后。”
“不会吧。”袁野哑然失笑,他觉得徐亮如此推理根本就是天方夜谭t。但仔细想想审讯室里陈香妹波澜不惊的表情,又觉得徐亮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了吴元君?”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随着吴天香的死亡,吴元君本来就难逃制裁,陈香妹何必多此一举?
“或许是她需要一种解脱吧。”徐亮淡淡地说着,眼眸迷离地望向蔚蓝的天空。在他的耳畔,仿佛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低语—
“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