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血钱
并非孙启升官后变得冷漠，只是在阻击南营马贼的坡地之战中对孙启刺激实在太大，大到让他几乎都快变了一个人。这怨不得他，任谁在鬼门关走一遭都会成长，也许，正是孙启成长了许多。这场大战让他看清楚了很多曾经不明白的东西。或者并非他成长起来，只是受到太大的刺激，大到让他的心也跟着收缩。
不得不说，陈叔、小林子、蒙统领、陈冲以及太多太多的死亡给了他成吨的打击。近乎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比如陈冲，陈冲说到底是他杀的，虽然那一刀用陈冲的命杀死了马贼先锋官。
走在路上的孙启还记得陈冲当时对他说的话。
“孙启，待会我抱住他，你就一枪刺穿我和他。”这是陈冲的原话，让他时不时的回想，陈冲在那个时候选择了以自己的命替蒙图报仇。
虽然，从他冲向马贼先锋官的时候，他就已经踏进了死亡，而孙启只是让这死亡提前一步完成。
终究，是他杀的陈冲，是他杀死了他自己的战友。
去往陈叔家的路上，经过一些死去的战友的家，孙启选择停下，他敲开一户一户的大门，每一家给出十三个银币。疾风营全军覆没的消息早就在城里已经传开，这些战友的家人们虽然知道疾风营活下来的只有十多人，但每家每户依旧渴望活着的是自家的儿郎。
可惜，他们的家人没有回家，他们固执的认为只是在养伤，直到今天，孙启给他们带来了噩耗。
孙启击破了他们最后的期望，有些家属失去了理智发疯似得将仇恨发泄到孙启这一行人。
十五个硕存的疾风营战士不敢还手，站着任他们打骂。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想到结果，但是他们不能不来，这是对自己死去的战友最后的敬意。
也碰到了见钱眼开的家属，他们看到了那装满银币的大箱子，哭哭啼啼的嚷着说孙启等人扣他们的抚慰金。不过，这些孙启没有解释，他选择继续走下去。至于铁牛、耗子、王勇等人的解释显得很空白。
这一路，倒是比打仗还累。
“大哥，前面就是陈叔的家。”陈叔的家是个毛土培，挂着一个木门。房子很小，就一间。木门没有锁，孙启敲了敲门，问道：“有人吗？”
屋里无人回答，孙启推开了木门，入眼的是一个灶台，灶台旁有一个木床，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家徒四壁，便是如此。
难怪没有门锁，因为根本不需要。
“耗子，你去打听一下，陈叔有没有什么亲人。”孙启道。
耗子没有动，垂头说：“昨天我问了，他们都说没有，陈叔年轻的时候，曾经接过一回亲，不过，不过那门亲事被马贼给搅黄了，他的亲人也，也都……”说着，耗子咬牙不语。
孙启道：“走，去小林子家。”离开了陈叔家，他轻轻合上门。
“卖豆腐了，快来买豆腐啊。”街头巷子，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正大声叫卖着，一个身材偏胖的年轻女子走出来，喊道：“爹，黄豆都磨光了。”
中年人道：“知道了，今儿把这些豆腐卖出去，就去买。”
“那卖豆腐对面，就是小林子家。”耗子指着豆腐店道。
“过去吧。”孙启道，王勇道：“我先去，你身上有伤，经不得打。”说完，就大步朝着小林子家里走去。孙启没有阻止他，和众人一起走了进去。
“你们是疾风营的？”等孙启走了进去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一个看样子刚出生的小孩子走了出来，有些警惕的看着孙启和王勇。
孙启朝着年轻的妇人道：“是，我们是疾风营的人。”他犹豫了下，还是接着道：“小林子，小林子，战死了。”
年轻的妇人面上露出一丝悲伤，但是没有意外的表情，她说道：“我，我知道，他若是还活着，早就回来看他的娃了，他若是活着，早，早回来看他的娃了。”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呜咽，泪水也在眼珠子里打着转。
“你们是谁，敢欺负我林嫂子！”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大吼，豆腐店里的胖女子拿着一根短木棒冲了进来，挡在年轻妇人前面。
“他们，他们没欺负我。”年轻妇人忙道，胖姑娘道：“他们没有欺负嫂子你，嫂子你怎么会哭，你不要怕，有我在。”
“林大哥战死了，娃的父亲战死了。”年轻妇人终于忍不住了，哭了起来。
“林大哥杀了五个马贼，这里是他的抚恤金。”孙启取出十三枚银币，他终于明白陈叔为何要将自己杀的人头给小林子，孤儿寡母不容易。
“你不要哭，小林子走之前，说了让你的娃做俺的弟子，等他长大了些，你就让他跟着俺，俺教他武功。”铁牛最见不得女子哭泣，拍着胸膛道“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到疾风营找俺，谁敢欺负你们，俺铁牛打死他。”年轻妇人接过孙启手中银币，又对着铁牛做了个万福，道：“谢谢你们。”
“你，你就是铁牛。”那胖女子张大眼睛盯着铁牛脱口道，只见她脸色突然泛红，好一番娇羞。
铁牛摸摸脑袋，道：“俺，俺就是铁牛，你，你认识俺？”
胖胖女子忙摇头道：“我不认识，不认识。”
孙启道：“好了，我们告辞了，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事，直接来疾风营找我，我叫孙启。”年轻妇人点点头，眼睛有些泛红。
走出了小林子家，众人都有些伤感，刚出生几天的娃，就这样没了父亲，搁谁心底都有些不好受。这娘俩真不知道以后怎么过下去。孙启走到小玲身旁，将一个钱袋偷偷的给了小玲。小玲朝他点点头，离开了这支队伍。
“小玲怎么走了？”王勇问，孙启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有些事，要回疾风营。”王勇“哦”了一声，没多问。
最后去陈冲家，陈冲家有些偏远，等到了陈冲家里的时候，已经天色大晚，两个疾风营战士举着火把走在前边探路。
王勇提着刀守护着装银币的箱子，虽然里面已经没有多少银币了，但既然都看守一天了，最后一刻也不能松懈。
陈冲的家倒是有个大院子，院子里有几棵果树，三间土屋，一间茅草房。
“嘿，你们是谁啊？”一个年轻汉子看到一群人走进来自家院子，有些警惕的问道，“莫要乱说话，这些人都是你大哥的战友。”这时候，土屋里走出一个老者，大喊道。
“陈冲大哥，战死了。”孙启声音有些低沉，他甚至不敢看老者和年轻汉子。
老者道：“我知道，他杀了几个马贼？”
孙启道：“杀了十五六个。”
老者哈哈笑道：“杀了十五六个，也不亏，不亏。”他笑着笑着眼圈就泛起红来。
“老头子，冲儿，冲儿真的走了吗？”这时候，冲出来一个老婆婆和一个中年女子，“冲儿，冲儿，我的冲儿。”老婆婆哭着哭着突然晕了过去，中年女子抱着婆婆也哭了起来。“让你们见笑了，她们是冲儿的娘和媳妇。”老者叹了口气。
“我哥才不会战死，你们骗我们的！”年轻汉子怒吼道，他冲上前就要揍孙启，被他父亲拉住了，孙启取出箱子里最后的三十多个银币递给老者道：“这是陈冲的抚慰金。”
“去你的！”年轻汉子一甩手，将孙启手中银币全部打飞，怒吼道：“我哥才不会死。”
年轻汉子的疯狂，众人并没什么意外，这一幕在今天见得多了，已经习惯。
就连暴脾气的铁牛都发不出火来。孙启弯下腰，将散落在地上的银币，一个一个的捡起来，石头、耗子、珠儿、铁牛以及那八个疾风营士兵也纷纷弯下腰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