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艰难重聚（1）
第257章艰难重聚（1）公元前二0九年，三月十五，匈奴单于庭内。
临时搭建的巨大帐篷内，几十个巫女，正围坐在一起请神。
当中的大祭台分为两层，最上面的一层放着一个木质的长条匣子，四角处，有滴滴嗒嗒的清水，不断地流淌出来。
下面的一层，围在上一层的四周，延伸出五十公分左右宽窄的边沿，排列在边沿上的是一个个陶土盆，而那陶土盆中所放的，赫然是一颗颗的人头。
人头上的血迹已然干涸，有些面容平静，有些则面容狰狞，仔细去看，就不难发现，其中有很多都是巫女，头上还带着巫女请神时，特有的头饰。
冒顿泥塑木雕般地坐在请神巫女的外围，目光呆滞，冷峻的脸上，眼窝深陷，两眼血红，胡须黏腻的粘成了一团，猛然看起来，宛如厉鬼一般。
巫女此起彼伏的吟唱声中，不断有巫女倒下，不用冒顿吩咐，自有下人将她们拖出去，一盆冷水浇下去，一等到恢复了意识，就重新被带回到请神用的帐篷里。
天已经很黑了，可是依然不见月色，似乎月神也不愿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悄悄地躲入了厚厚的云层中。
帐篷外面刚刚解冻的地上，乌压压的一片黯沉，走近了看时，才会发现那是一个个跪倒在雪泥之中的族人，他们默然地跪着，从老人到孩子，都鸦雀无声，让人分辨不出来，他们是死了，还是睡着了。
单于庭边缘处的一处帐篷里，传来“咚咚”的敲打声，一个女子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见单于，他不能这样！”
门外的护卫实在听不下去了，对里面说，“二锅头姐姐，你就安静会儿吧，你也不想想，现在谁敢放你出来？！你知道因为请神这事儿，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吗？”
里面的二锅头一静，等了一下才问，“死了多少了？”
门外的护卫大致算了算，“恐怕有两百来个了吧！”
二锅头大吃一惊，随后更加用力地敲到起帐篷来，“这不行，这会天怨神怒的，我一定要出去，见单于！”
“二锅头姐姐，你见了单于也没用，他会杀了你当祭品的，连不肯请神的巫女，单于都杀了几十个了，你去又能管什么用？”护卫惶恐地说。
对这样的劝说，二锅头全不理会，“那让他杀了我好了，我不在乎，就是休屠巫女回来，见单于这样，也不会答应的！”
“你不怕死，我们可怕死呢，谁敢放你出来啊！”护卫说完了这话，就再不言语了。
二锅头敲得喊得累了，颓然地坐在地上，哀哀痛哭，“休屠巫女，你看到了吗？单于他已经疯了，求求你回来吧，就算是不为了单于，也请你救救这些可怜的族人，和上神的巫女们吧！”
二锅头哭着哭着，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个温婉的声音，“把帐篷劈开，我要带二锅头去见单于。”
二锅头听到了这个声音，连滚带爬地来到被钉死的帐篷门边，叫道，“彩霞巫女，我在这里。”
“可是，单于有令……”护卫迟疑道。
彩霞怒喝道，“我们是要去给休屠巫女做祭品，如果你耽误了事，就不怕单于砍了你们的头吗？”
几个护卫相互看看，不知该如何是好，彩霞已催促道，“快点儿，耽误了休屠巫女的复生，你们家人的脑袋也保不住了，再说，你们不忍得我吗？如果我对单于说句话，你们一样活不了！”
春夜里料峭的寒风中，护卫们的头上不断地冒出汗珠，终于，有个年长些的护卫道，“好，既然怎么都是一死，我愿听彩霞巫女的吩咐。等上神给族人降罪之时，还请彩霞巫女，为我的家人求个情。”
彩霞立即应道，“好！”
帐篷实在是封得太严了，最后众护卫从送食物的天窗里，把二锅头拉了出来。
二锅头出来后，见到大腹便便脸孔雪白的彩霞，哽噎道，“彩霞巫女，你不该来的。”
彩霞用冰冷的手，拉着二锅头说，“别说了，快走吧。”
两人上了一辆牛车，向请神帐篷的方向而去，在车上，彩霞问二锅头，“你真的决定了？”
二锅头决然地说，“当然，不然的话，我为什么一定要跑出来，待在那帐篷中，岂不是安全？！”
“那就好！”彩霞不再问了。
二锅头看看彩霞大大的肚子问，“你快生了吧，要不然我一个人去吧，乌勒合将军知道了，也不会答应的。”
彩霞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这是她的第三个孩子。
彩霞的眼中显出一抹坚毅，“不，我一定要去，你一个人恐怕阻止不了单于。而且，我是休屠的大姐，也是巫女，我不能看着单于这样对待巫女，对待族人们！”
牛车很快就到了祈神帐篷外，外围跪着的普通族人看到了彩霞，有人开始“嘤嘤”地哭泣起来，渐渐的，那哭声变得越来越大。
这声音惊动了帐篷内的冒顿，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而身边的下人们已跪倒一片，抖索得不成样子。
冒顿还未来得及开口，彩霞和二锅头已走进了帐篷，彩霞打头，二锅头扶着她。
彩霞看也不看冒顿一眼，直接走到了巫女祈神的圈子中央站定，开始说话，“休屠，我的妹妹，人人传颂你是最为仁慈的巫女，可是你看到了吗？你的离开，让族人的生活变成了噩梦，让巫女的血，浸满了神的祭台，如果，你能回来，请你快快回来，如果，你不想回来，请你告诉冒顿单于，让他停止这残忍的杀戮吧！”
彩霞微笑着抚上自己的肚子，“小妹，你还记得阿妈吗？还记得哥哥们吗？还记得我们的萨奇克部落吗？上神告诉我，我的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而我，会给她起名‘萨奇格’，让她永远记住我们的萨奇克部落。”
“小妹，我愿意用这个孩子，和我的生命为祭，来完成我刚才的祈愿。”说着，彩霞对准自己的肚子，举起了手中的刀。
“还有我，我也愿意用生命为祭，向休屠巫女许下同样的愿望。”二锅头从容地站在彩霞的身边。
巫女们的吟唱声骤然增大，她们似乎是不约而同地站立起来，开始跳一种疯狂的舞蹈，于此同时，帐篷外的族人们发现，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破云而出，只是，它的颜色是暗红的，仿佛沾染永远无法褪去的血迹。
族人们惊愕看着天上的红月亮，齐齐呆住了。
彩霞手中的利刃，在从帐篷天窗上洒下的月光中，映出了诡异的殷红，闪现在冒顿的眼中，无比的触目，他的心一阵紧缩，看到就要献祭的彩霞和二锅头，只觉得特别的惊惧。
小图是因为认为我杀了昆脱才离开的，如果小图知道，我这样戕害她的家人和好友……
这个念头在冒顿的心中闪过，一时的恐慌压过了他连日来失去小图的痛苦，他对举起刀的彩霞大吼一声，“不！”就什么都不顾地向彩霞冲了过去。
彩霞正想不理冒顿，继续落刀时，忽然听到一丝极为细弱的声响，“不要——”再看身边的二锅头，也正讶异地看向自己，就停下了手。
情急之下的冒顿，冲得太快，整日的不眠不休，让他的身体已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他冲到彩霞近前时，掌握不住身体平衡，直直地扑向了站在祭台旁的彩霞，也扑向了彩霞还高举在空中的，刀！
锋利的刀刃划过了冒顿整个的上半身后，又洞穿了他的肩头，受到骨头的阻碍，才停了下来，而在冒顿身体的惯性下，彩霞也站立不稳，倒向了祭台。
二锅头想要扶住彩霞，结果三个人一起将祭台砸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