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你只是个客,别把自己当主人。”
第53章“你只是个客,别把自己当主人。”
“唉呀家盛啊,妈来看你了!”牛学荷一看儿子回来了,连忙小跑着迎了过去,脸上笑满褶子,“你看我儿子现在出息的……”
吴家盛冷冷道:“我爸让你来的?”
牛学荷被吴家盛的态度冰镇了一下,不过立即就调整好情绪,“你爸不是在照顾你奶奶嘛,已经顾不上我了。”
“那你来北京干嘛?”
邵燕飞从来也没见过吴家盛以这么冷硬的语气跟人说话,她赶紧走到吴家盛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怎么跟妈说话呢……”
牛学荷两个手掌在身前搓了搓,“妈病了,妈是来北京看病的。”
“你来北京,不知提前告诉我们一声吗?你什么病,要这么大包小包的来北京?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地址的?”吴家盛不带停顿地问了一连串。
“你的地址……你爸就记在墙上那财神像的元宝上,”牛学荷伸出手要拍吴家盛的胳膊,“我不就给抄来了嘛。”
吴家盛向后闪了一下肩,躲过那只向他伸来的手,“你什么病?”
“哎呀,就是这个……浑身哪都不舒服,咱那小地方肯定查不出来,我得来北京看看。我儿子在北京,房都有了,我不找我儿子找谁?”牛学荷见着儿子的冰冷态度,也不尴尬,“儿啊,妈给你带了好些好吃的呢。”
吴家盛看着这多少年没见的亲妈,一阵陌生过后,当年的那些熟悉又都翻涌出来,“我不缺你那口吃的。”
“你放心,妈这次过来看病,不会给你们添负担,我自己带了钱来的。你们有什么活我都替你们干了,肯定把你们给伺候好。”
吴家盛没去接牛学荷信誓旦旦的话,他换了拖鞋进门,把大袋子拎到了小屋,“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收拾。”说完就走了出来,随后,面色铁青地走向厨房。
“好,我这就收拾。”牛学荷快步进了小屋。
邵燕飞看了眼婆婆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跟吴家盛进了厨房。她一时摸不着头脑,“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吴家盛摇头,“我也不知道。”
“再说,你怎么这么跟你妈说话?”
吴家盛闷头摘着水槽里的菠菜,直到摘完了半把,才擡头看着妻子,“你忍忍,我尽快带她去把病看了,看完病,就让她走。”
“你确定……她是你妈哈,没认错人吧?”吴家盛这态度,让邵燕飞都有些拿不准,小屋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认错?”吴家盛冷笑,“她这副德性,化成了灰我都认识。”
吴家盛和他南方老家的联系,其实并不多。
他高中一毕业,就独自来北京打拼。现在北京的生活,几乎没有得到父母的半点帮助。
虽然他父母都健在,但是相对而言,他跟爸爸的感情能好一点。而对这个突然杀来北京的妈妈,他的感情,则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等吃完晚饭,牛学荷去小屋安置了,吴家盛对邵燕飞说,“你先睡,我出去跟我爸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邵燕飞叮嘱他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跟老人吵架。吴家盛只说了句“放心”,就出了卧室。
他本来想在客厅打电话,可看着小屋关着的那扇门,总觉得会随时被他妈从里面拽开。他皱眉想了想,干脆出了房门,站在楼道里,拨通了给吴先富的电话。
吴家盛这才知道,他妈怎么突然就来了北京。
原来吴家盛90多岁的奶奶,最近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一直照看老太太的大伯家,年过七旬的大婶前些日子下田干活,不慎摔进沟里扭了胯,正在卧床不能动弹,大伯家的两个堂哥和堂嫂,全都在外打工,有个侄子现在住在大伯家,马上又要中考。
眼下,大伯是又要照顾老娘,又要照顾老伴儿,还有个要中考的孙子,地里还有活要干,一时鸡飞狗跳,上了好大的火,头发都要白透了。
吴先富一看大哥家实在顾不过来,于是就把老娘接到了自己家先照顾着。等之后几个兄弟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轮流伺候。
虽然老太太就喜欢这个大儿子好脾气,儿媳妇也孝顺,但是大儿子一家都快顶不住了,其他儿子家,该住也得住,总比去养老院强百倍。
但牛学荷和吴老太多少年来,婆媳关系一直水火不容。
倒不是吴家盛奶奶有多难相处,而是牛学荷早年实在是作了太多的妖,一件件一桩桩,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人一到老就爱回忆,尤其现在还住在了一个屋檐下,只要这儿媳妇在眼前晃一圈,老太太就能想起当年的好些事。吴老太在心底攒了多少年的怨恨和不满,就会爆发。每天只要有点力气,就骂这个儿媳妇祸害完儿子,又祸害孙子,整个家都被她败得差不多。
吴先富起初还拦一拦,但没想到越拦,骂的就越凶。
后来吴先富也想开了。这老娘都奔着一百岁去了,眼看没几天了,她怎么舒服怎么来吧,所以也就任由老娘爱怎么骂就怎么骂了。尤其有些陈芝麻烂谷子被翻扯出来,他听了也跟着解气,于是就更不去管了。
但牛学荷,是彻底呆不下去了。
起初她言语上顶回去过,但她回呛是一时舒服了,可老太太就开始一口口地倒不上气儿。牛学荷就怕了,别最后再落上个气死婆婆的名声,那吴老太的那帮孝子贤孙,真就不会让她好过了。
但牛学荷已经没娘家了,自己的几个姐姐们,也早都和她断了联系。近处,是没地方可躲了。
前不久,她正盯着墙上的财神像做着内心煎熬,突然就注意到大元宝上写的一行小字,凑近了仔细一看,又在刚学会用的手机地图上搜了地址,这才发现儿子住的,原来是这么黄金的地段。当即心下就活泛了起来。想了一晚上后,第二天就跟吴先富提出要去北京。
吴先富质问她去搅和孩子生活干什么,牛学荷说她高血压又重了,老是头昏胸闷的,如果再这样成天听动静,肯定得死在婆婆前头。她去北京治病,正好能躲清静,也免得惹老太太动肝火。
吴先富则说家里从来也没短了她的降压药,再说儿子这么多年不回家,早就是不想认她这个妈了,她怎么能腆着脸过去?
牛学荷却说,她早都改好了,这些年也知错了。而且,吴家盛怎么都是她生的儿,到老了要看病了,需要儿子了,总不至于不让她进家门。
照顾老人并不轻松,吴先富越来越焦头烂额,这媳妇又成天在他耳边聒噪,他也受不了,实在分不出精力天天跟她磨叨,私心里也想着母子俩总这么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个事。这些年牛学荷确实消停了不少,去看看儿子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于是,就由她去了。
临走的时候,吴先富还跟她叮嘱,在北京看病就看病,千万别由着自己的性子去胡作,别给儿子媳妇惹麻烦。
电话打到这里,吴家盛算明白了前因后果。他虽然和奶奶感情不深,但一听爸爸那边确实有难处,让他妈快些回去这样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你奶奶都已经瘦到皮包骨,吃东西也不多了,搞不好,就这一两年的事儿了。”说到后头,吴先富几乎语带卑微地乞求道,“儿子,你能不能稍微招待你妈一段日子,等你奶奶轮到你叔叔家,你妈也就回来了。”
没办法,吴家盛只能答应,总不能真把她赶出去,让她露宿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