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套着外卖盒的虾饺还透有余温,付而秋把外卖盒递给苏春烟，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望向苏春烟的身后：“棉被放哪里？”
苏春烟从怔楞中回过神来,突然抓住付而秋的手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拉——身穿黄色雨衣的高挑少女被拉得趔趄了两步，身后的自行车剧烈晃动,“嘭”地一声砸在地面,车座上捆着的棉被也倒进泥泞的路面，染上深色的污黑。
付而秋被拉进了雨伞的范围内,苏春烟把伞举得高了些，再高一些,终于能遮住付而秋的头顶,让她免受雨水的骚扰。她望着付而秋，眼神那么亮,像刚刚被雨水冲刷过的玻璃陨石,她分明是欢喜的,却又含着担忧：“这么大雨，你怎么在这里？”
付而秋没有说话。
苏春烟朝她身上看了看,黄色的雨衣上袋鼠的logo明显,她又朝倒下的自行车望了望,后座上人为改造了一个方正的保温盒。
一切不言而喻。
苏春烟拧紧了眉,一下子生气起来：“好家伙,原来你不愿意来给我当补习老师,背地里却是在干这个？”
付而秋并未对气急的少女有任何回应。
苏春烟更生气了，她略略仰着头，语气嘲讽：“怎么,就你那破双杠自行车,居然也能当骑手？”
付而秋望着外面的雨势,沉默地离开了雨伞的范围，她沉默地走到自行车面前将它扶起停好，又捡起棉被将薄膜上的污泥拍了拍——好在薄膜还算结实，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摔倒而损坏，里面的棉被也尚且干爽。
苏春烟看着她闷不吭声的样子，好半天才忍耐下来没现场大发火，指了指道观后面：“你不是问我棉被放哪里吗？走吧，后面！”
付而秋抱着棉被进了观门，苏春烟的厢房本在观门的正后方，她心里窝着火，便故意指了条绕来绕去的小道，付而秋闷不吭声，抱着棉被跟在身后。
苏春烟本意是等她累了开口求问，谁知付而秋一直没出声，反倒是苏春烟自己被累得不行。
路过一条岔路时，苏春烟转头，看见付而秋额间的汗混着雨滴融在一起，心里一下子软下来。面对付而秋时，她好像总是这样，很容易因为她生气，有时候火都能窜到天灵盖，也很容易因为她心软，比如现在，苏春烟沉着脸，到底还是转过去：“你抱着被子半天了，我来吧。”
谁知付而秋抱着被子后退一步，竟是摇了摇头。
“你！”苏春烟又要生气，付而秋却指了指薄膜上的污黑：“脏。”
苏春烟不太高兴的心绪又很快被她抚平，嘴上抱怨道：“反正一会儿还盖呢，脏什么脏。”
付而秋认真地摇摇头：“只是外面笼罩着的薄膜脏，我刚刚扶了自行车，手上已经弄脏了，你不一样。”
不一样？
苏春烟看了看付而秋，又看了看自己，付而秋一身黄色的雨衣上确实沾了不少泥土，脚上鞋子也湿了大半，手上更是被污一道黑一道，自己则是干干净净，虽然套着的两件短袖看上去滑稽了些，却没有分毫湿污。
她心里那股软泛滥起来，努力把伞朝付而秋那边偏了偏，又拉着她换了一条道：“我刚刚想起走这边道要近一些，你过来。”
两个人到了苏春烟的厢房，苏春烟找了条干净的毛巾给付而秋擦头发，又搜罗来一双拖鞋，对她道：“你先把雨衣和鞋子脱下来，这样捂着小心生病。”
付而秋擦了擦头发，却没有接苏春烟递过来的拖鞋，她看了看自己的脚面：“我先给你铺床吧。”
付而秋干起活来动作很麻溜，看得出常干，她三两下把原先的被子拆开当做褥子垫在竹席上，又把被套当做床单，再把带过来的松软棉被铺在床上充作被子。
她收拾好后，苏春烟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感觉这会儿的床和之前的床简直天壤之别，不仅不会把她的皮肤刮痛，还绵软舒适，躺上去就叫人情不自禁地产生睡意。
苏春烟把套在身上的两件短袖脱了，整个人埋在松软的棉被里动来动去。
付而秋还在折腾床脚的不平顺，苏春烟便把棉被裹身上坐起来跟她聊天。
她拿脚尖戳了戳付而秋手臂。嫩白的脚掌大部分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葱芯似的趾尖，在付而秋雨衣上玩来玩去：“唉，你什么时候去干的骑手？”
付而秋一边用手掌将床铺顺平，一边分神回答她：“前天。”
那不就是苏春烟邀请她来做老师后没多久嘛，苏春烟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拿什么东西送外卖啊？外面那自行车？”
苏春烟本以为她肯定会否认，没想到付而秋竟然点了点头。
苏春烟奇道：“真的？美团能允许自行车送外卖？”
付而秋耐心地回答她：“正常外卖是不允许的。”
正常外卖不允许？那意思就是送的非常规外卖了？苏春烟想起自己点的虾饺，可不就是动用钞能力才送过来的远程跑腿吗？
她兴致勃勃：“也就是你只送偏远外卖？正常骑手不会接的那些？”
付而秋又点了点头：“偏远地方的外卖普通骑手不太愿意接，一般就会转到远程跑腿上来，虽然距离远了点，但自行车骑快点也能送，远程跑腿的价格也会比普通单子价格高一些。”
苏春烟皱了皱眉，远程跑腿的单子虽然价格高，但整体来说又能高到哪里去呢？如果真划算那些普通骑手早抢着接了，无非是付而秋没有摩托无法正常接单，才只能选择接这些费时费力的远程单子。
她抱怨道：“让你来给我当老师不当，又不会少了你家教费，在我家每天定时定点又不用风吹雨淋的，不好吗？”
付而秋没接她话，把床上最后的角落整理好，对着苏春烟道：“你困了就睡吧，山上风凉，记得把被子盖好。”
苏春烟一下子明白了她这话里的意思，从床上爬起来：“你要走？”
付而秋无奈地点点头：“东西送到了，我该走了。”
苏春烟看看旁边递给她却没被接受的拖鞋，急得三两步跳下床拉住她：“不许走！”
付而秋停住了，苏春烟却还没想好用什么话术留住她，恰在此时，一阵让人尴尬的腹鸣响起，苏春烟还以为是自己肚子响了，埋头看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福灵心至地问道：“你吃晚饭了没？我点的虾饺很大一份，吃不完就要浪费了。”
付而秋往后退了一步：“我该走了......”
苏春烟用力拉住她："站住！你知道这份虾饺多少钱吗？德溪阁八十八一份，比你那天卖出去的花还贵八块钱，你要是不留下来一起吃，我马上把这份虾饺扔出去！"
八十八块钱一份的虾饺威慑力果然挺强，付而秋的步子顿住，不赞同地看着她：“不管贵重与否，不应该浪费粮食。”
“是是是，”苏春烟看她有松动的迹象，忙又将她拉回来几分，“我自然不是那种浪费食物的人，只要好秋秋姐姐陪我一起，我一定一点都不浪费。”
付而秋站在原地沉默下来，良久轻叹了口气：“没吃。”
“什么？”苏春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付而秋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眉毛一扬：“果然，我就知道你没吃。如果我不问，你打算多久才吃晚饭？凌晨？半夜？”
付而秋避开她这一连串的问话，将装虾饺的塑料袋打开，虾饺的盒子看着颇大实际上里面装的份量很少，好在德溪阁最近搞周年活动，赠送了不少尝鲜小食，一排排小盒陈列在塑料袋里，看起来将将够两个人填个肚子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