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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第352章朕与他火并

第352章朕与他火并  有识之士众所周知:国朝财计问题在表为土地兼并、税基日少,在里则是官绅优免、朝野相护。

这个问题近乎无解。

孔庙里奉祀着至圣先师,他原先还有个文宣王的头衔。是嘉靖朝的张璁认为孔子称王名不正言不顺,朱厚熜依其意见,去孔子王号及大成文宣之称,仅称为至圣先师。

此外又有复圣、宗圣、述圣、亚圣及十二哲、先儒数十人陪祀其间,构成了千年以来儒门作为官学而高居庙堂上的特权大厦。

寒窗苦读所为何来?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有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自宋开始,这《劝学诗》流传何等之广?

孔庙长存,列圣先哲每年都受着天下学子祭拜。他们若在天有灵,自然看得见这莘莘学子大多只看着前面几句,想着书中自有千钟粟、黄金屋、马如簇、颜如玉。

这便是绝大多数读书男儿的平生志。

或许不是这么赤裸,或许大多数人眼见灾荒和黎庶苍生艰难求存也会有共情,或许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是在辅佐天子治国平天下报效国家,但一定要有相应的人生收获:地位、财富、名声。

这当然没有问题,人性如此。

天子依赖儒门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进入官场,给予地位和权力,把他们绑在混淆着利益与理想的战车上,维持整个统治的稳定,同时通过税收和分配满足大家共同的享受需求。

官吏们主动维护着整个国家机器,凭借他们所分得的权力,千钟粟、黄金屋、马如簇、颜如玉自然不在话下。但犹嫌不足,毕竟科场竞争激烈,谁能保证后代个个能出仕?因此莫过于继续扩大资产,给后人留下厚实的底子,让他们能够拥有更多资源脱产求学,拥有远比真正寒门子弟大得多的机会。

大明实则没有什么百业,只有两类人。

一类通过生产创造财富,他们便是如同畜力一般的人力;一类基于祖上恩荫或读书、立功、幸进等各种渠道成为人上人,他们是老爷。

朱常洛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老爷。

大明的体制社会问题千千万,最终都指向官绅权贵的特权,然后官绅权贵的特权又指向天子的特权。

他也有私心,所以他不会去彻底改变什么,并且安慰自己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步子大了会扯到蛋。安慰自己,他将带来的贡献大于他所得到的享受,因此只规范一下皇家和宗室、勋戚的制度,并且让他们也能为国家带来贡献,然后便只剑指官绅。

这第一剑是厉行优免,那是表明态度;第二剑是提高官吏待遇并且严格官员监察及士绅学籍监察,这是工具。

但还远远不够。

和田乐面对面,朱常洛先给出的是第三剑:“就从九边和辽宁省、承德府开始,先全面统一民籍、行募兵制、建立应兵役和退兵役的制度。役非无偿,除了军饷和将来退役转业为治安司警员外,考虑官衙里诸多差役的出路。家中有男丁应役的,义务应役及志愿从军过程里都有一些优免规定,用这种方式保证军力。”

田乐表情极为凝重:“军费开支且不论,军丁受将领役使和家兵问题也好说,但统一民籍……虽然是在九边,诸多义男义女、雇工、官蓄奴婢、佃仆、豪奴,怎么做?从军优免,施政院怎么管?税赋科则怎么定?”

“厉行优免后,豪奴情况仍旧严重?”朱常洛问道。

“臣掌枢密院,不敢妄言。”田乐直说,“文臣、勋戚那边且不说,武将家中、族中,豪奴仍旧不算少。”

官绅优免自然不能把武官排除在外,只不过与文臣相比,从武这条路少了一个庞大的士绅群体。

而君臣口中的豪奴,那就涉及到大明实质上的奴仆制度了。

官方层面,实质的奴隶也存在,那就是战俘、罪犯家眷,属于国家直接剥夺了良民身份。类似这样的奴隶,宗室、勋戚、官员也有相应的蓄奴许可,但数目上会做象征性的规定:英宗年间改过一回,增加了恩典,允许四品以上蓄奴婢十六人,五六品十二人,七品以下递减两人。

而“庶民之家当自服勤劳力作,故不准存养奴婢”,违令“杖一百,即放从良”。

官方似乎一直致力于禁止民间自发的良人奴仆化,但民间自有对策。

首先是买卖,“皆不书为奴为婢,而曰义男义女”。卖身契卖成了义男义女身份,实则是奴婢。例从主姓,成年后还可能给予田土婚配,成为世仆。

对此,朝廷的对策就是绝不承认义男义女的奴婢身份,在法律上把他们看做是主家的子孙,纳入户籍丁口。

然后是雇佣。离朱常洛最近的是万历十五年,朝廷有了一个新体例:官民之家但凡请人,要立有文券、议定雇佣年限。

除了官方允许的官员权贵蓄奴,朝廷其实一致致力于在法律层面保留其他实际奴婢的良人身份。

但由于官绅特权的存在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实际又会出现自己完全没有了田产、佃租权贵官绅田土的佃仆,还有与权贵官绅合作、主动投献以规避赋税的豪奴。

这些豪奴的特点是仍然拥有较多的资产,他们只是向名义上拥有了自己土地或店产的主家交“佃租”,但实则自负盈亏,往往充当着主家的“高管”角色。

与佃仆、雇工不同的是,豪奴家仍旧是良人身份,可以读书、应试、做官,大多数豪奴自己还另有佃仆或雇工性质的奴婢。

发展至今,权贵官绅也懂得不激化矛盾。放出别居、安排婚配、拨给土地房屋安排其耕种或提供其他生产资料让他们劳作,如果忽略他们要遵从主家命令的奴仆事实,日常生活当中其实与普通百姓家没有太大区别。    无非是纳税、服役的对象从官府改为主家。

现在朱常洛提到要从九边开始做统一民籍的工作,这意味着是比寻常清丈田土、清查人丁更系统的工作,要真正深入到能见到的每一个活人,把手插到权贵官绅家中、族中。

此前厉行优免,最终效果其实相当于官绅人家“自行申报”,顶多触及了一些资产和应税规模比较大的“豪奴”。

因为再深入下去,就是那些自愿为奴仆的真正底层人家,是更加广泛而深入的社会问题。

“正好承德府、辽宁省和新边田地多,九边都由枢密院在管,做好安置。”朱常洛很坚决,“边将若是舍不得军籍兵仆和屯田、粮饷的好处,大战叙功正愁难赏。”

他看着田乐说道:“要动文臣士绅时,绝不可能又单独优待武官。先把边军彻底整顿好了,辽宁省外诸省治安司虽然现在还不会设,但枢密院之内可以先单列一个系统出来分流好。九边不好好梳理一番,和鞑靼、女真以新的思路往来也是空话。边军走私,卡要掳掠,杀良冒功,这些事你最清楚。”

田乐知道皇帝的思路:先从武官系统打样,既能把刀磨得更锋利一些,又会让文臣士绅将来不能以此为借口。

他凝重地点了点头:“那臣要先与院内好好商议方略。另外,施政院那边也需要说好。整饬九边,定会占不少新边田土。”

“生产建设兵团。”朱常洛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屯田不再分散到一些屯卫来管,把屯田监管权从官府手里拿回来。逐步转移权属,诸省屯田渐渐用来安置地方各色小民、佃仆,枢密院通过生产建设兵团在边陲直接管理屯田和其余军产,效仿驿站体系。”

田乐听着这概念琢磨了一下,随后问了一句:“诸省屯田都渐渐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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