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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大明地方自有实情

第163章大明地方自有实情

在大明,每个县确实有每个县的账。  田赋以外,朝廷安排的岁办、坐办、杂办不同,地方是否要津、功名在身之家多少、赋税解运距离长短,这些都不同。

甚至每个县里真正能做主的“二老爷”到底是谁,也不同。

苦读了很多年书的孟希孔现在来到真实官场。

来之前,魏云中让他多多写信。

来之后,山川阻隔更加真实,而许多问题迫在眉睫,他又岂能事事询问?

看到孟希孔一时沉默,县丞陆新义和主簿温平对视了一眼。

一个县里,知县以下视情况而定,会有一到三名佐贰官,一个县的县官最高不得超过四个。

乐平县现在有两个佐贰官。

县学教谕,那是未入流。

而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各有司吏一员,典吏人数则在两个左右。

此外县衙承发房、架阁库、儒学、巡检司、税课局、递运所、水马驿、河泊所、仓库、闸坝都根据情况设有司吏、典吏、承发、驿吏、攒典等等。

乐平县是有一共二十五个吏的,算是规模已经比较大的了:六房各三个,承发、架格库典吏、驿吏,再加上七至九品每官该配的皂吏两人。

除此之外,县衙还有十七个书算,其中有专为征收税粮而设的总书、设于各粮区的区书、设于各里的里书。

这些书算没有编制,俸粮由县里的科则摊牌后发放,每人每年要七两银子左右。

吏员、书算之外,就是各种杂役了。衙前站堂司值、狱卒、衙门县学坛庙门子、县学膳夫厨役、钟夫、鼓夫、轿夫、伞夫、铺兵、驿夫、解户……这些都属于杂役。

其中比较有地位的,是皂班、壮班、快班这三班里的头目们,皂班主管内勤,壮班和快班共同负责缉捕和警卫。

此刻孟希孔坐在大堂上,两个佐贰管也从他们专门的衙房过来了,坐在两侧。三班六房的吏员头目们则都站在堂前,暗自打量着新的县尊老爷。

孟希孔比较年轻,现在年轻的县尊面对县丞的问题沉默了。

“金花银由单之事,你们不必担心,本官自有主张。”孟希孔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抬起头笑了起来,“初到乐平,本官还是熟悉县情为先。陆县丞,温主簿,本县志书、鱼鳞册、黄册及往年账册要先拿来本官看看。另外,地方耆老、乡绅,总要先见一见。还有,县学也要去看一看。”

“本县耆老、乡绅早已到县衙问了数回。县尊到任了,全听县尊大人吩咐,随时备宴为县尊大人接风洗尘。”

“也好,那就定在明日吧。”孟希孔点了点头,“今日先从诸册里看看乐平田土人丁赋税科则。”

“县尊大人尽管垂问却是。”陆新义笑着看了看温平,“我二人都是烂熟于胸的。今日既不见客,不如我们二人奉茶,就到县衙后院边喝茶边聊如何?又听闻县尊大人新婚,夫人随后总要接来才是,有哪些缺的也好吩咐我们去办。还有县尊大人该配的公使皂吏……”

“……也好。”孟希孔从善如流,就先让三班六房的吏员头目先离开。

偌大一个县,毕竟只有三个人有官品,穿官袍。

到了后院,就在石桌旁坐了下来,温平泡茶:“这是我们饶州、广信一带产的白眉茶,白毫满披,形若寿星之眉,故而得名。先传还是茶圣陆羽在上晓茶山寺……”

两个年纪能做孟希孔父亲的佐贰官满脸含笑,先和孟希孔畅谈本地风情,也算是帮助他了解当地了。

而后言语间又请教着孟希孔的经历、学问,借着不久后县学廪生得县尊大人指点学问一定翘首以盼来吹捧。

再就问孟希孔怎么孤身前来,竟无师爷相随吗?

“……本官自幼清贫,如今也年轻,不至精力不济。”

“原来如此……”陆新义顺了顺胡须,然后颇为诚恳地说道,“这师爷,却是要的。县尊大人,许多事也不能劳您亲自出面啊。若是这师爷食俸的话……县尊大人,那公使皂吏,原该佥派前来差用。弘治年间,孝庙降了殊恩,允以岁出工银十两免此徭役。县尊大人的公使皂吏,那自然非同一般,本县还是大有人愿受佥派、出银免差的。”

“哦?”孟希孔问道,“这个本官倒是知道,不知本县一般如何?现如今县衙缺吏几人?”

他虽然是新官,但一同南下的有很多新官。路途上无聊,自然也聊了许多以后为官的门道。家学渊源的有些愿相授点拨,孟希孔并非完全不明白。

有编制的吏员,是在优免之列的。

嘉靖年间重定优免则例,这样的吏员先是免田赋一石、免丁一人,万历十四年再改优免则例后就定为可免田赋二十亩、免丁一人。    二十亩田,在饶州这样的地方产出还是可观的。一年两熟,如今一亩田一年实则可收大概相当于五石粮左右了。

若不在优免之列,那么则二十亩田、这一丁所实际摊牌到头上的田赋、杂赋、杂役负担实际要到将近七石粮加上十二钱银子左右。

看上去不多,但这个前提是田是自家的,不是佃租的。

而如果这些优免份额被本就在优免之列的人家拿到,则能放大成数倍。

一边是完全失去一个劳动力、常年在官员面前应差,一边是交一笔“工银”免了这差役还能享受优免。

实际上这十两工银和区区吏员能享受到的优免收益,放在普通百姓头上也是不划算的。硬要佥派,自然还是愿意来的。

只不过如今这些有编制的吏员,都得走门路,出钱告纳才能进入这“事业编”,还要向离任的前任交纳几十两甚至更多的“顶头(顶首)银”、“替头钱”,亦称“行头”,才能顺利谋到职位。

但这样的好事哪能轮到普通百姓?

这个规定无非又从制度上让官员们多了一笔皂吏银收入罢了。

而且它也往往成为地方官与地方大族之间的一个利益纽带:你收我银子,优免上别找我麻烦。

孟希孔听着陆新义和温平介绍着本县情况,也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若想重新确定县衙的格局,那就先要分清楚哪些吏员是哪一家告纳过来充任的,缺的吏员准备从哪家里面补。

他也需要搞清楚已经有的吏员,哪些是走了陆新义和温平的门路进来的,还有哪些人甚至是府里、省里哪些人的门路。

一个县有一个县的实情啊,七品知县孟希孔正在熟悉县情,武昌府江夏县的知县公鼐则已经和省里、府里热切结交起来。

他家学渊源,自然是如鱼得水。

避过了那一场江南风波的他,如今只需要全力让地方放心:他是个懂规矩、做事缜密的人。

南京城内,萧大亨还在这一次被波及的南直隶、浙江府县中就近的地方巡回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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