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故人相遇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新京市公墓位于后山的半山腰上，白天都是人迹罕至；到了晚上，更显得冷冷清清；山风不停呜呜作响，把公路两边的松柏吹的疯狂摇头晃脑，像是随时都能从路边蹦出来跟人拼命似的。

吴元宝急的上蹿下跳，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我，试图把我往回拉；奈何酒劲正盛，我把手臂这么使劲一挥，就把他甩到一边去了。

“狗崽子，我让你狂，竟然找上门来跟我老赵干仗！你不出来打听打听，我老赵年轻的时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胡子！老子带着兄弟们闯荡江湖的时候，你爹还穿开裆裤看呢！大了你的狗胆了，竟然敢蹬鼻子上脸了！有娘生没有爹养的狗东西，我这就给你当回爹，好好教训教训你一把！”

这声音，这语气，就是同我在电话里骂仗的那个人了！

看走路一瘸一拐，走两步就喘个不停的老头子，我顿时气消了一半。

跟我爷爷差不多的年纪了，我不屑跟一个糟老头子一般见识了。

听他如此一骂，刚歇火的怒气蹭蹭窜到头顶上来！

我爹我娘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心头刺。爷爷从来都不敢在我面前提爹娘的事情，这老东西上来就是一顿辱骂！

孰可忍孰不可忍！

我弯腰抓起一块石头，想着趁着老头子一瘸一拐朝着我走过来的时候，高高抡起，就要朝着他的脑门上砸过来。

“雷子啊雷子，你不要冲动啊，你忘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干啊，我们得去找老赵要材料啊！你忘了你要干什么了！”

吴元宝连滚带爬跑到我身边来，死死抓着我的胳膊不撒手，扯着大嗓门嗷嗷叫喊着。

夜风一吹，我身上的酒醒了多半。

我不禁大吃一惊。

这一石头砸下来，不管是把老头子打死了还是打伤了，我都脱不了责任，赶明儿，就得穿马甲吃免费饭去了。

辛辛苦苦背井离乡来到新京，我总不能就这么进去了！

我急忙把手里的石头扔了下来。

“你，你是陈雷？”

那晃晃悠悠、一瘸一拐走到我跟前的瘸子，手里高举着的大刀也落了下来。

惨淡夜光下，我终于看清了老头子。

顶着一头混乱如同鸡窝的头发，唯一的一只眼睛满是凶光，用凶神恶煞来形容是一点不为过。

一道如同蜈蚣般丑陋的疤痕，从他的左边眉毛之处，直延伸到右边嘴角上，如同分水岭一般，把一张脸一分为二；右边刀疤右边全是坑坑洼洼的疤痕，看上去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右边的眼睛压根睁不开，只剩下左边一个小眼睛，流露出凶残的目光，不眨眼的盯着我。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我打了一个激灵，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陈雷，你的爷爷是陈平？”

他一瘸一拐走到我跟前，独眼死死盯着我。

我的心跳的飞快。

他到底是谁？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他跟我爷爷什么关系？

“你竟然活着？”

那仅剩下的一只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目光中充满了疑惑、不解、刻意疏离又带有几分亲切。

他一会摇摇头，又一会点点头，还围着我转了几个圈圈，抬起手来在我的鼻子下方试探了几下。

他的手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感觉像是触摸过臭鱼烂虾后遗留下来的臭味。

臭味扑入鼻息，我一个不忍，呕的一嗓子吐了出来。

我顿时感到舒服了许多，脑子也更加清醒了。

莫非，他就是爷爷让我来找的那个老赵头？

怪不得爷爷临走前提醒我，说这个老赵头生性歹毒，万事得留个心眼！

“能喘气，还真是个活的……”

他把手从我的鼻子底下拿下来，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您，您是赵叔？”

我心里一惊，慌忙后退两步，紧张不安的盯着面前的刀疤脸老头，小心翼翼的询问。

“唉！一代不如一代，一代不如一代啊！陈平在新京闯荡的时候，哪次来找我老赵，不给我带瓶好酒来？弄你这么个瘪犊子，非但一口酒都没有喝上，上来就跟我干仗！就你这样的愣头青，哪里值当陈平为你拼老命！”

一提到我爷爷，我的心里跟猫抓似的。

我难过的要死，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行了，别在我跟前装模作样了，半死不拉活的，跟里面那些死了没埋的似的！过来！”

说罢，老赵一手抡着散发着寒光的大刀，一瘸一拐朝着公墓里走去。

我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爷爷说过，他心性狠毒，非一般人，今天我借着酒劲跟他干这么一出，说了这么多狠话，照着他的狠毒劲，能轻易饶了我？

可陈家纹身所需要的材料，又不是一般材料，只能在他这里才能找得到，不找他，我上哪里弄纹身材料去？

我的一颗心惴惴不安，忐忑不已。

吴元宝一路小跑着跟了过来，一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撒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