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本来他还想说一些关于下一步如何对付冯远的话，但眼前的这个局面让他没法再往下说了。他在想，可能作为一个女人，这也许是她们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最好办法了。“朴哥，”贝贝平静以后，开口说话了，语气给人一种坚定不移的感觉，“我不知道你们和冯总有什么仇恨，但我不后悔为你们所做的一切。我看出来了，您是好人，是个真正的爷们。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我……”
朴正泰急忙摆摆手，打断了贝贝，他说：“今天什么也不谈。这样，”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接着说，“今天我请你们两个吃鲍鱼。咱们提前庆贺贝贝的公司成立，怎么样？”
两个女人同时眼泪汪汪地点点头。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可三个人都很少说话。尤其是坐在一边的朴正泰，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和忧虑。事情发展到今天，是朴正泰事先没有料到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卑鄙龌龊的阴谋家。对于冯远的下场，朴正泰几乎现在就可以下定论了，可朴正泰所做的一切又似乎并不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说这一切都是朴正泰一手策划、一手实施的也没错，可朴正泰总有一种难言的压抑和畏罪感，朴正泰很想知道此时此刻孙维明是怎么想的。朴正泰知道自己的内心世界其实并不丰富，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属于那种空虚无聊的纨绔子弟。为了钱、为了女人，朴正泰觉得可以干出任何丧尽天良的勾当。几杯酒下肚以后，朴正泰有点想哭的感觉。朴正泰在内心狠狠地，又无可奈何地骂了自己一句。也许正是因为朴正泰的情绪过于表面化了，两个女人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尤其是薛小青，她想起那天在云山，朴正泰跟她提到将来远走高飞的想法。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这个人有结果，但内心的直觉一直是这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薛小青佩服他的智慧和才干，还有那种她认为只有真正男人才具备的冷酷和残忍。薛小青看到朴正泰今天这种少有的严肃和满腹心事的样子，她从内心涌出对他的爱怜和同情。薛小青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薛小青有一种要帮他解脱出来的强烈愿望。
“朴哥，你少喝点行吗？要是你真想喝，待会儿回家我和贝贝在家陪你喝，好吗？”薛小青说完，看了一眼有些尴尬却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的贝贝。
朴正泰看看两个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她俩的本质都很下贱，他们都是同属于为了金钱和利益可以出卖一切的贱人。朴正泰为自己也为两个女人感到悲哀和沮丧。与其说他同情过她们，倒不如说朴正泰现在也应该同情同情自己。他点点头，心想：我们都是他妈的苦孩子。
“来，我敬你们一杯。”朴正泰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对着她俩笑笑说，“咱们都挺不容易的。说实话，你们比我更难，尤其是贝贝，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我和小青敬你一杯。小青，把酒杯端起来，喝完这一杯，咱们回家。贝贝，来，干杯！”
朴正泰一席话又让两个女人眼泪汪汪了。朴正泰和两个女人回家继续喝酒，直到最后三人都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了为止。
……
冯远和朴正泰在酒店的客房接待了孔庆义的远方亲戚，冒牌的“奉城非凡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李求发。李求发是个浑身上下都透着农村味的中年男子。尤其是配上名贵西服和大金链子小钻石手表的一身包装，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配着那双土里土气的怎么看都让人别扭。李求发是在不久前被孔庆义招到奉城的。当他得知这位远房亲戚，按辈分被他称为表叔的孔庆义，打算聘请他担任奉城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时，李求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凭着中国农民特有的狡诈和这多年来和城里人打交道、做买卖的经验，李求发很快就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奉城人常说的那种“猫儿腻”。于是孔庆义告诉他，这是一个上面领导的儿子搞的项目，眼下反腐折腾得很凶，有身份的人纷纷都得退避三舍，躲进幕后，所以需要有生人出头露面，照应场子。至于孔庆义本人，也是树大招风，当然不能跳到舞台最前面。这是一桩十分确定赚钱的买卖，只是不能让外人知道是他孔庆义在操纵，否则别人也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某个大人物的公子……李求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以及将可能得到的一笔意外之财。孔庆义承诺，事成之后，送给他一套价值十万美元的生产养殖设备。而且，在此期间，李求发除了每月可以拿到二万元的基本工资外，还有相当一笔公关费用由李求发支配。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差事！李求发最终答应了孔庆义提出的其他一切附带条件。他甚至觉得现在的城里人很可怜，有钱自己不敢花，还得请人帮着花。这世道是有点邪了，也是他老李家前世修来的好福气，摊上了表叔这样好的亲戚。
在冯远的眼里，这个外表傻憨、谦恭的农民企业家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邪门歪道或深刻背景。现在的这个社会，随时都在造就出一个个莫名其妙的百万、千万，乃至亿万富翁。冯远认定李求发就属于那种心中了亮的主儿。否则，一个狗屁不是的只会养鸡的农民，敢跑到奉城来趟房地产这潭深水？当然，是人就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李求发之所以到了今天的地步，就是因为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当他从朴正泰那里知道有一家进奉城不久的房地产公司占有了奉城城一块好地，继而又无力继续开发的时候，他预感到又一个大好机遇被他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