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江淮多风雨
满桌子的点心,让人看起来就食欲大开。那叫白如今的纨绔公子果然放开了食欲,一门心思扑在一桌子好吃的上,再也无暇顾及旁边两人的谈话。
其实,正事早就谈完了,两人絮絮的只是说着这些年来的际遇。
十年里,青霜阁人事几番新,佩云老阁主在一场场的江湖纷争里心力交瘁而死,月婆婆也死了,青霜阁五大堂堂主换了一半,水槛成为新阁主。
“你呢?”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些年青霜阁的变更,年轻阁主笑着,询问面前的师兄。“十年了呢,在那里有妻室了吗?”
厉云只是笑,摇摇头。
“呀,你也该有二十六七了,还没成家?那……有中意的女子吗?”水槛惊,追问。
厉云想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摇头。
“你想什么?”蓝衣少女仔细捕捉到了他那一个神情,笑着,“有没有也需要考虑吗?”
厉云终于肃穆了表情,垂眼。“这些事我不想回答。”
虽然亲近,她也不好过分的追问,也跟着沉默了。
厉云却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着少女,“什么时候,才能有那舒子夜的确切消息。”
他终究是急迫了,生怕离开星野国久了,那里又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已经让飞叶堂的姐妹去查了——你急我也没用,还是……压根就不想见我?”蓝衣水槛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故意逗他。厉云向来寡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又沉默了。
却听得外面咳了一声,青琉隔着门板禀报。“阁主,有最新的消息。”
水槛终于出了口气,笑着起身。
那门一动,青琉推门进来,手里兀自拿着个三寸来长的铜管,“江淮那边姐妹来的飞鹰传书,请阁主过目。”
蓝衣少女从铜管里抽出一卷纸来,看开看了看,面上便是一喜。厉云看着她的表情,不自意的也跟着站起。
水槛却一转头,对着属下嘱咐,“青琉,你去准备河船,跟着厉公子南下去扬州。再传书给江淮各地飞叶堂,让他们紧紧盯住这人,务必不能放出扬州——用最快的战鹰!”
“据说舒子夜着白衣,带着一个书童,现在的确落脚在扬州,务必不能错了!”青霜阁主再三嘱咐,却又一转头看向厉云。“你们快去,应该能在江淮一带堵住他,我交待过你的事,切记切记!”
“好。”厉云沉声一应,已然站起,带着小公主拔腿就走。
“快跟上,还吃!”水槛有些急躁,一拽还在那吃点心的纨绔公子,却在对方出门之前,又一把将他拉过来仔细的叮嘱。“如今……你也该知道我让你跟着的用意,千万别忘了!”
“放心,”纨绔公子嫣然一笑,点头,“我是最怕死的,姐姐。”
他说完,一溜烟的就跟那厉云和美沙亚跑了。
眨眼之间,一行四人就在那飞叶堂的河船上了。
临风站着的青琉一直在辨别风向,厉云和小公主也站在甲板,急急得看着。
那船帆上是一片巨大的金叶标志,鼓动着风,簌簌真如风中的叶。
这是艘极快且稳的大福船,而且顺着风些,行得飞快,两岸的风景飞一样逝去,只觉得天低河阔,雁断西风,眨眼间便行出了百数河里!
一船人都有些紧张,船夫伙计卖了命的摧船,连青琉都随船带着飞鹰过来,随时在那甲板上放战鹰,好与江淮地区的堂会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福船上鹰声利利,夹杂着一片船头破水的声响,越发显得急迫。
船员也被分成了两批,日夜轮替着控船,好让那船能随时保持行进。
所有的人都急迫的焦头烂额,偏一个人,却在那里悠哉。
叫白如今的纨绔公子竟然搬了张藤椅上船,说是要充分的享受日光——果不其然,其他人在甲板上乱成一团时,他却在那阳光姣好的一角上安了藤椅,在那里悠闲的晒太阳睡觉。
即使外面翻天了,也不能打扰他的好眠。
厉云看得直皱眉——这样的人,分明就是来玩的,那人只是再次验证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眨眼间,在船上就待了两日。第二日傍晚时,抵达了扬州的河港。
不足四日的功夫,就从北州的沙漠边陲上,到达了南州的烟柳繁华乡。
有一个诗人叫徐凝的,曾写下这样一首诗,《忆扬州》。说是: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长易觉愁。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由此,扬州的月,扬州的娇柔,扬州的温软可见一斑。
就这样的一个地方,虽然比不上秣陵的洗尽铅华,比不上洛阳的姹紫嫣红,醉生梦死,却也有他如邻家少女般的娇羞和妩媚。
难怪那白衣的白如今一下了船来,就拼命感慨。
大隐隐于市,果是个避世隐居,令人魂牵梦绕的地方。
那个舒子夜好眼光!
一行人却来不及感慨途上的风景,下了船就直奔了扬州飞叶堂的分会。
半途上遇到了分会前来迎接的姐妹,果然是扬州的水样人儿,说起话来都娇弱温软,宛如那柳岸上经过了湖水洗涤的暖风。
可刚走到半途,天就落了雨,那些扬州的人儿似是早就备好了伞,撑开来,刹那间在那细雨蒙蒙的河岸上闪烁起了一片红蓝。
果然是江南,即使是深秋了,都还有着春日的温良隽永。
厉云嫌那伞局促,不肯同撑,纨绔公子倒是喜欢死了那扬州的二十四骨的湘妃伞,撑着伞,自顾得牵着美沙亚就走。
“堂主,那个叫舒子夜的,正在绿柳胡同的一个小院子里住着,这些天都没离开过。”一个撑着黄伞的单衣少女靠过来,吴侬软语。
“没错吗?”青琉应了一声,就快快的,“现在就带我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