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分别
畅所欲言本无不妥,恶意揣测则有伤人和,更何况揣测的对象是当世公认的伟人。
叶成空不愿如此揣测梁云。
徐衡面露微笑:“叶掌门怕了?”
“不是怕,而是没有必要。”
徐衡的眼神停留在梁云的自传上,问:“叶掌门以为此书如何?”
叶成空不假思索:“烂。”
“怎么个烂法?”
“把仁义道德塞进书里,然字里行间透出小家之气,十句九句出自他人,拾人牙慧乐此不疲,引经据典格格不入,自以为是其实不然,表面高呼自由公义,实则……怕是只为自己考虑。”
徐衡大笑数声道:“英雄所见略同,不知……今年清明叶掌门可有扫墓?”
“有。”
徐衡道:“倘若无没有后人扫墓,是否会很凄凉呢。”
徐衡身为九大武王之首,在江州乃至全国的名望仅此于梁云,叶成空早前也与他有所交集,可惜这般英伟的人物却膝下无子,着实令人惋惜。
叶成空道:“人死如灯灭,何必烦恼死后之事,再说了,死后与出生之前是同一状态,无悲无喜,无忧无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徐衡道:“叶掌门所言非虚,只是看着别人天伦之乐,含饴弄孙,要我心中如何安定。
年少失孤,老来无子,在他人眼中威名赫赫的江州武王其实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犹记得那年我三岁,荒草丛生的山脚坟墓周围总是落满枯叶,天幕低垂,阴雨绵绵,父亲拿着扫把仔细打扫,母亲和几位叔伯们也在打扫,绵绵细雨连绵不断惹人心烦,那时我想如果扫墓的时候不下雨该有多好。
没有那么多落叶多好。
如果不用扫墓,就更好了。
我问父亲,这是谁的坟墓,父亲说是太爷爷的,之后我们还要去爷爷那里。
而有一天,父亲说他也会住进这样的墓里,而我,和我的子孙后辈每年清明也会来这里祭拜他。
我说不来可以吗。
母亲瞪了我一眼。
父亲说可以。
有的时候我会想,太爷爷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的存在有何价值。
后来我想明白了,太爷爷唯一的价值就是与太奶奶结合诞下爷爷,而爷爷的价值则是创造父亲,父亲的价值是创造我,而我……
没有价值。
后来父亲随云天帝征战魔道,父亲很年轻,他本该凯旋而归,与母亲再育后人,那样我就会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若能亲手抚育同宗亲兄弟的后辈,或许我就不会那么空虚。
也不会思考自身存在有无价值。
残忍的人杜绝了这种可能性,让我的父亲英年早逝。
我早就明白时间尽头万物归于虚无,但那是我感受不到也不必感受的未来。
我理应如我那无数先辈一般,遵从本能而活。
但那本能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的身体似乎也想通了这一点。
我对女人失了兴致。
我感觉不到自己活着。
只有一件事能让我觉得活着的实感,那便是找出问题的源头。
云天帝。”
叶成空道:“徐兄可有凭据?”
徐衡道:“没有凭据,没有准备,没有把握,我会站到你的面前?”
“徐兄……喜欢小孩子吗?”
徐衡道:“有谁会不喜欢小孩子?”
叶成空道:“当然会有,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是喜欢的。
因为我们都是从小孩子过来的,云天帝的自传虽略显浮夸,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他提到人的本质是很渺小的,如果一直往前追溯,溯本追源,所有人都有共同先祖,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最深处最核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我们或许只是一种工具,用来延续那最深处核心的东西,我们无法命令心脏停止跳动,无法要求胃不去消化食物,更无法完全主宰自己的喜怒哀乐,跳河自杀之人,溺亡时会不由自主垂死挣扎,会死死抓住施救者将施救者往下按去,求死者又求生,不是很可笑吗?
这是不受自己操控的行为。
是谁在操控我们,是它。
最核心最深处的东西。”
叶成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被烫到会瞬间收手,被触犯会心生怒意,被夸赞会心生愉悦,见到食物会心生据意,见到美人会心向往之,见到美景心旷神怡,见到妖魔则心生战意,人人如此,所以你不必责怪云天帝让你没有弟妹,与魔之战总要有人牺牲,令尊是光荣的牺牲。
自会名留青史,万世流芳,受后人膜拜敬仰,试问没有令尊的伟大献身,没有云天帝的睿智领导,将会有多少人死去?
徐兄应当领会这一点。
愚以为徐兄大可领养一位孩子,抚育成人,看着他成家立业,开枝散叶,那样你仍旧是一个有价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