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如出一辙的母子

第69章如出一辙的母子

朱衣觉得她需要时间好好冷静冷静。旦哥儿叫杜昭白爹爹，也就是说他是杜昭白的儿子。

那么他娘亲是谁？

“讨厌你！就是因为你，我爹爹才不理会娘亲的！”

“小郎君只知有菡萏苑的谢夫人，不知有无忧小筑的朱夫人。”

旦哥儿和碧桃的话嗡嗡嗡地轰炸着她的大脑，她隐约抓住了什么，眼睛陡然睁得老大，面色一下子变得无比诡异，僵硬地低下头，望着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旦哥儿。

旦哥儿看上去不过四五岁，还不到巴掌大的小脸蛋儿跟一块白玉似的晶莹剔透，只是白玉上已经沾染上了瑕疵，微红的指痕遍布，提醒着她对这可怜的小娃娃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

黑葡萄的眼睛，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软软薄薄的淡粉色嘴唇，分明是缩小版的杜昭白。而那一对黑浓的长眉，却又明显是继承了她的。

朱衣震惊到说不出任何话来。

“起来吧。”

杜昭白冷清的声音响了起来。

话语中的冷意激得朱衣一个激灵，立即站直了身子，强行掩饰尴尬的神情，故作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你来了啊，哈……”

在杜昭白淡漠的目光下，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干巴巴地接着吐出了刚才没能一口气发出的笑声。

“哈。”

她缩着脖子，不知所措地揪着一片衣角，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心虚。

啊啊啊这居然是杜昭白的儿子，也是朱衣夫人的儿子！

而她，居然吃了雄心豹子胆，蹂躏了他们俩的儿子！

她会死的吧，一定会的吧！

旦哥儿已经抖抖索索地起了身，以同样的畏缩姿态站在一旁，放眼望去，一大一小一母一子两个身影如出一辙。

杜昭白突然抿了抿嘴唇，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牵起旦哥儿的小手。

旦哥儿受宠若惊地壮着胆子偷偷看了看爹爹，嘴巴咧到了耳后根，“爹？”

杜昭白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握了握朱衣软软凉凉的小手。

“总欺负小孩儿玩，这毛病你怎么就改不了呢？”

咦？

她欺负他儿子，他居然不生气？

朱衣愣愣地看着杜昭白，他眼底透出微微的暖意，就像将一块冷玉握在了手心，握久了，这冷玉也渐渐附上了人体的温度。

等等，听他的意思，朱衣夫人也常常以欺压旦哥儿为乐？

朱衣没忍住狠狠抽了下嘴角。

她也就罢了，毕竟事先不知道旦哥儿和她有血缘关系嘛。可那朱衣夫人究竟是头脑何等清奇的女子，对自己十月怀胎诞下的骨血也狠心下得去手？得亏这杜昭白还能笑得出来……

朱衣不知道的是，在朱衣夫人欺负自个儿子时，杜昭白最初也是气得不行，训了她无数次，结果训着训着就训到了床榻上去，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时间一久，杜昭白也发觉妻子纯粹是玩心太大，将儿子当成了玩物揉来搓去的，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心里头就没那么气了，但总归心疼孩子遭罪，还是忍不住板了脸指责朱衣夫人没个为人妻为人母的正形。

“你说的对，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安禄之爪怎么办？”朱衣夫人的表情无辜极了，她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不怀好意地冲他笑了笑，“子债父偿，不如由你替他们受着吧。”

然后，被搓揉的人就换成了他。

不止脸上受罪，连某个不可说的地方也……

可想而知，这件事以杜昭白惨败告终。

而此时此刻，在面对声称“此朱衣非彼朱衣”的朱衣时，每次发觉朱衣身上和妻子的相似处，尽管她不知悔改的劣根性让杜昭白头痛不已，但一想起这些都是朱衣夫人的毛病，便是再反感，也有些怀念，以及隐隐的欢喜。

这心里头一高兴吧，自然也就不再跟她计较那么多了。

“爹。”

一声轻轻的呼唤，把杜昭白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小团子，小团子正拉着他的衣摆摇晃着，双眼怯生生地仰视着他。

自从朱衣夫人风华台纵火之后，杜昭白已经很久没正眼看过两个儿子了。

那件事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他逃避着和朱衣夫人有关的一切，也拒绝任何人的亲近。哪怕旦哥儿和他长得再像，外头的风言风语依旧钻进了他的耳朵，日日夜夜在他耳畔叫嚣，在他心里埋下了猜忌和嫉妒的种子，吵得他不得安宁。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久了？为什么？还有孩子……你能肯定他们不是什么野种么？”

这一年多来，作为丈夫和父亲，被痛苦侵扰的杜昭白在朱衣和儿子们的生活里缺席了。

好在谢虞明理，亲自接手照料起一对双生子。

不同于朱衣夫人的不正经，谢虞温柔知礼，对孩子们的衣食住行和学问一一不落地关怀着，完美地填补了母亲一职。幼子懵懂，渐渐地忘了久久未闻的生母，转而呼唤谢虞为“娘亲”。

也不知谢虞是当真想做这娘亲，还是为着两个孩儿日后不被他们母亲的恶名所牵连，谢虞默认了这个称呼，并和钱嬷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严令禁止府里人谈起他们的生母，权当这对孩儿是她谢虞亲生的。

谢虞的教导无疑是细致而周到的。

两位小郎君衣绫罗绸缎，习四书五经，聪慧机敏，四岁可吟诗作图，颇有大家风范。除了在吃食上被杜昭白严格管束着，其他方面并没有短缺他们什么。

杜昭白还记得前两日他去菡萏苑时，看到旦哥儿趴在谢虞腿上撒着娇，埋怨那无忧小筑的恶妇有多卑鄙，一面拿好吃的哄着他，一面毫不留情地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