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天子“不行”
第328章天子“不行”祝由祝由,祝说病由,不劳针石而已。
祝由十三科,借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不用或者只辅以少量药草。
史载:“上古神医,以菅为席,以刍为狗。人有疾求医,但北面而咒,十言即愈。古祝由科,此其由也。”
本质上是一种心理暗示疗法。
祝由术的治疗范围极广,辟毒截疮一切书禁症、伤寒痰喘一切内症、麻木痈痪一切中风、胎产一切妇科异症、青盲白翳一切眼疾、惊风潮热一切幼科杂症、牙痛鱼鲠一切喉症、癰疽疔毒一切淋浊症、压伤骨断一切跌打损伤、耳聋鼻衄一切耳鼻病、癞疥顽癣一切疮肿病、箭伤枪伤刀斧铁器伤一切外症、疯癫筋疼骨痛一切砭针科,几乎囊括了天底下所有病症。
其原理为人所不知,不明所以者只当是镇邪驱鬼,很容易误解为邪术。
祝由术只是巫术的一门分支,分支尚且如此博大精深,又何论巫术?
在外人眼里,巫术无疑是神秘的。
世间改朝换代,时常会借助“天谕”的名义,比方说某地打捞出一块看起来十分天然的预言某个人将做明君的石头啦,某个德高望重的高僧、乾道或巫觋突然被三皇五帝托梦说看好某个人管理天下啦,太祖皇帝灵魂附体于某位很有话语权的大臣指点众卿提拔某个人啦。
巫术是当权者手里头的一把刀,脚底下的一只船。
刀可以杀人,也可以伤自己。
船能载自己过河,也能一朝倾覆将自己抛进水里。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无时不刻不在发生着。
上边的人忌惮巫觋,而下边的人则处于受巫觋支配的惶恐中。
无知恐生忧,因忧而生怖。
人们往往震慑于巫术的威力,从而惧怕可以驱使鬼神的巫觋。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巫觋被冠上“妖邪”的名头,被架在火堆上烧死。
这也是为何世子爷起先阻止朱衣打祝由术作幌子的原因所在。
普安郡王显然也是对祝由术有抵触心理的。
前脚当今天子才处死了一批妖言惑众的道巫,后脚朱衣就提出了要用妖言惑众的法子救儿子,他要是一口答应下来,那就不仅仅是打天子的脸了,那是活生生扒拉着天子的脸皮往下撕扯啊!
奈何朱衣态度明确,一脸“你不答应这人我没法救”的坦然,普安郡王虽然心存忌讳,架不住对儿子的关切,关起门来在书房静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入宫求见天子了。
赵构一听是祝由术,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普安郡王耿直,说话不拐弯不抹角,直来直往地把自己的担忧和朱衣所说的疗法一一道明,将这个难题抛给天子:你就说救还是不救吧?
说到巫觋,赵构厌恶得简直恨不得一挥龙手喊“焚了”。
早些年,赵构还是个很崇尚玄学的少年,亲自督建了道观,写了牌匾挂上去。只是后来嘛……
当年金兵南下,宗室南逃,赵构正在行宫里和美人快活,那些可恶的金兵大喇喇闯了进来,吓得他一个疲软,此后再也举不起来了,丧失了男人最宝贵的尊严和乐趣。
一晃数十年过去,赵构对此深为看重,暗里请了不少名医诊治,服药服得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浓郁的药味儿,一点起色都没有。
病急投医之下,他又找了许多游方术士、道士和巫觋,又是炼丹又是画符的,尝试了各种奇怪的治病法子,想要抬头挺胸做男人,结果呢?
道士们和巫觋串通一气,卷走内库拨付的银两跑路了。
要只是普通的跑路,赵构也不会气几十年。
你说他们跑哪不好,偏偏要跑回汴梁去!
汴梁沦陷后成了金国的地盘,又称汴京。那些道士和巫觋一到汴京,许是想抱金人粗壮的大腿,到处跟金人宣扬大宋的皇帝“不行”,借以拉近双方的距离。
他堂堂一国皇帝,竟然沦为了坊间的笑柄。
这还不是最惨的。
赵构自认是个很想得开的人,写写词,作作画,讽刺讽刺金人抒发一口恶气之后,他就把这事给忘了,继续致力于怎么让自己“行”。
这几十年间,金兵屡次犯境,每每在城下叫嚣让汉人下来应战,激将不成,便开始瞎嚷嚷“看来不止你们皇帝不行,手底下的兵将也不行”,嚷得大宋百姓们人人皆知“天子不行”,气得龟缩在宫里的赵构把前线传来的书信全给撕了。
这一切,固然有金兵的错,可那些道士和巫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此,赵构是恨极了这些挑唆是非的妖道妖巫。
几天前,普安郡王来求他下旨让一名巫医给世子治病,赵构原本是想发火的,后来一听那巫医不是旁人,正是会稽杜棠杜昭白的前妻,这几个月一直窝在安济坊义诊,没有掺合进“妖言惑众案”里。赵构心念一转,便应承了下来。
由于红霞帔忍冬和会稽杜昭白的缘故,赵构听过关于恶名满天下的朱衣夫人的几耳朵闲言碎语。
好色之徒对美人儿,总归是存了几分好奇心的。
再一思索普安郡王提及的朱衣夫人的疗法,心下更是一动。
若说内伤于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他的隐疾不也是如此么?明明没有受到药物和外力的伤害,只不过被金兵那么一吓,就再也打不起精神了。
如果朱衣夫人当真能治普安郡王世子,或许,或许也能治好他。
赵构猛一拍大腿,连喊了三声:“准,准,准!”
普安郡王谢过天子,匆忙回了官邸,告知朱衣准备治疗事宜。
他本以为施展祝由术需要清净斋戒百日,再选上一个吉时良辰,哪知朱衣早就嘱咐府里下人备齐了东西,说是择日不如撞日,小手一挥,把人轰了出去。
普安郡王世子按照朱衣的吩咐,躺在一张倾斜的躺椅上,身下垫着软软的被褥,身上盖着一张薄毯,怎么看都像是小憩的架势。
事实上,朱衣也确实吩咐他说什么都别管,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少年郎一脸懵然,怀疑自己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