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闻疟疾色变
第272章闻疟疾色变马车在回心馆停下,令朱衣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又在巷子口看到了一辆刻着八瓣海棠的马车。
这种规制的马车平时是供杜昭白、谢虞和两个孩儿出行用的。
瞧着坐在廊下百无聊赖地打量行人的干姜,不用看也知道马车的主人是杜昭白。
进了铺子,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堂中的杜昭白。
不是说朱衣有多留意他,而是他站在一帮皱纹横生的老头、莽汉里,实在太有辨识度了,想让人看不到都难。
杜昭白正和阎大夫说些什么,在朱衣踏进医馆的那一瞬间似有所感般投来一眼,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只略一点头,算是见礼了。
这厮往常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二人见面基本都端着“我跟你不熟”的架子,冷不丁受了这点头之礼,朱衣颇没骨气地受宠若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扯了扯脸部的肌肉想回个笑脸,毕竟中间隔着两个孩子,做不成夫妻也不至于做仇人嘛。
哪知杜昭白不等她有任何表态,已经平静地收回了视线,偏过头继续跟阎大夫低声交谈,让她刚刚扯出的笑容落了个空。
一瞬间的僵硬之后,朱衣忍住胸口翻滚的情绪,陷入了自我唾弃之中。
这厮几个意思?
打了个招呼之后又故作姿态,闹得跟她纠缠他而他却烦不胜烦似的。
难不成昨天在她面前悲悲戚戚,诉说衷肠的那个人,是假的杜昭白???
这伪君子就是仗着自己是孩子他爹,知道她没法跟他彻底撕破脸,所以才在她面前装腔作势吧。
朱衣心里把杜昭白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轮流骂了个遍,这才平复了下怒火,随意在铺子里扫了一眼,赫然见到了旁边坐着的皇甫大夫,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日当是皇甫大夫直日,怎么多出了个阎大夫?
这档口,阎大夫也瞧见了她,抬手招呼道:“朱大夫来得正好,真巧我与皇甫大夫在辩证方药,朱大夫也来做个见证。”
朱衣一头雾水地走过去。
此时时候尚早,医馆里只有寥寥几个照方抓药的人,所以两位老大夫才有闲心辩证方药。
两位老大夫争执的是一起小儿病症,病人昏迷在诊室里,因为事态不明,迟迟没有用药。
一个说是邪郁少阳,患了太阳伤寒病,当用小柴胡汤。
一个非说是热多寒少,暑热内郁症,须得白虎加桂枝汤。
朱衣对这些儒医的门门道道就是个睁眼瞎子,听了半天没听半天,她瞟了一眼旁侧全神贯注地做倾听状的杜昭白,打赌这厮肯定比她还懵,但他居然还能装作非常了解的样子,在两位老大夫抓着他问是非的时候,还能及时地回应几声。
“阎大夫说的不无道理。”
“皇甫大夫果然术精岐黄。”
说来说去,就是一颗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朱衣在心底鄙视了他一通,很快也被两位老大夫抓了壮丁评判。
她可不懂什么敷衍客套,毫不客气地问:“你们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吗?不管是邪郁少阳,还是暑热内郁,好像都是属于伤寒吧?”
二位老大夫齐齐沉默,半晌才道:“不是伤寒。”
朱衣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记混了药理,追问道:“那是什么?”
“疟疾。”
“哦原来是疟……”朱衣不以为然的话忽然一顿,猛地瞪圆了眼,不由自主地拔高了语调。“什么?疟疾?!”
疟疾,又名瘴病,是宋时致死率最高的几类疾病之一。
一岁之间,长幼相若,或染时行,变成寒热,名曰疫疟。
它还有一个称呼,叫做瘟疫。
瘟疫肆虐时,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满路尽是哭号挥涕,饥妇人抱子弃草间者比比皆是,惨状可见一斑。
如果医馆里收容了一个疟疾患者,那是一桩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的事情。
二位老大夫一脸沉痛地点头,目含怜悯地望着她:“朱大夫放心,我二人必会全力救治。”
朱衣原先只是闻疟色变,被他们这么一瞧,心头登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问:“病人在哪?”
二位老大夫纷纷看向杜昭白,仿佛坐实了她的某种不安的念头。
“在哪里?”她急急地问。
杜昭白开口道:“左起第一间诊室,他已睡着了。”
朱衣一愣之后,心口突突狂跳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疟之始发也,先起于毫毛,伸欠乃作,寒栗鼓颔,腰脊俱痛,寒去则内外皆热,头疼如破。
联系到老大夫提及的病患已经昏睡,想必此病蛰伏已久,现在正处于恶化阶段,性命垂危。
“是谁?”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
杜昭白声音里藏着一丝少见的沉重:“旦哥儿。”
旦哥儿,竟然是旦哥儿。
难怪杜昭白会守在这里潜心听辩方!
朱衣突然想起了什么,强忍住进诊室探望旦哥儿的冲动,问道:“回哥儿呢?他怎么样?”
疟疾是会传染的,两个孩儿同吃同住,不会也受到了影响吧?
杜昭白垂眸看了她好一会,方才艰涩地回答:“左起第二间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