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一念之差
第264章一念之差杜昭白在打烊闭门的回心馆前呆呆站了许久,直到买饭的干姜回来,他才从往事中惊醒,登车赶回了吕府。
象征性地夹了两筷子,实在没有胃口进食,杜昭白便搁下了碗筷,起身去了大儿子就寝的卧房。
回哥儿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许多,只是小脸依旧苍白,昏沉嗜睡。
杜昭白坐在床沿,在昏黄的灯下沉默地看着大儿子昏睡的模样,僵硬地伸出手去,轻轻握了握他放在被子外的小手。
软软小小的,脆弱无依。
他想起了朱衣生产回哥儿和旦哥儿时的娇弱模样。
稳婆说夫人盆骨小生产不易,怕是母子难保。那时候,他被这句话吓蒙了,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尽管后来妻子顺利诞下了孩儿,母子平安,但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依然沉浸在差点失去她的沉痛之中,噩梦连连。
后来,他养成了一定要抱着她才能入睡的习惯,保持着二人身体嵌合的姿势,午夜梦回时动一动摸一摸才能心安。
杜昭白打小失去了父母,在老太爷的管教下长大。老太爷威严,姑姑高傲,杜家旁支为了避祸而和他们少有来往,下人惧他怕他,他对谁都和气,可跟谁都不够亲近。待年纪稍长一些,婢女看他的眼神就像要吃了他似的,更是亲近不起来。
自从娶妻生子后,杜昭白方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觉。
父严母慈子孝,人之一生短短几十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
无疑,杜昭白早几年是非常喜欢自己这位情感热烈的妻子的。
前所未有的亲密行为,前所未有的炙热情话,前所未有的依恋爱慕,令他对这段姻缘相当的满意。
为了维持婚姻,他任由她清扫府里居心叵测的婢女,任由她凶巴巴地威胁自己不准纳妾收通房,也任由她随时随地的撩拨痴缠。
他喜欢看她在房中媚眼勾人的模样,喜爱跟她坦诚相见,探知彼此的深浅根底,也爱极了她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浓浓情意。
成婚前的杜昭白是一块千年寒冰,成婚后则已经在妻子的热烈中融化沉沦。
杜昭白不习惯在口头上倾吐心声,也不习惯将自己的感情剖开赤裸裸地展示于人前,夫妻二人的感情一直是朱衣追着他跑,他表面冷淡内心火热偶尔回应一下。
他自认自己待妻子不薄,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一个和美团圆的家,也给了她想要的一世一双人,只是却忘了给她最重要的关心。
朱衣因为早年的经历,严重缺乏安全感,往往一件小事她就能举一反三上升到“你根本不爱我”的高度,而偏偏从小没享受过关心的杜昭白不知道如何去关心人。
原生家庭往往决定了下一代的行为处事。
老太爷待杜昭白严苛少恩,杜昭白深受其害,待回哥儿、旦哥儿时虽然不至于如此,但也是不苟言笑循规蹈矩的,导致孩儿们在他面前敛色屏气,侍父如君,少有放肆之时。
而在面对朱衣时,也是秉承了冷淡的家风,除了床榻上必要的亲热,其他时候几无他话。
朱衣夫人费了许多年工夫,才把这个对外人和气而对家人冷漠的夫婿调教好一丢丢,至少他开始根据她的喜好而安排菜谱,会替她沐浴披衣投食,会在房事上顾及到她是否舒服,也会在她大着肚子浑身不舒坦的时候替她揉脚捏肩了。
只是这些关心,多少还是有些流于形式。
她真正需要关心的时候,比如遭到宾客羞辱、被人逼着不惜一切代价用巫术救人时,他非但无动于衷,有时候还会斥责她的失礼,或者也加入了磨嘴皮子一员。
不是杜昭白不够关心妻子,而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样才叫做关心人。
妻子教他的,他会虚心学习。而妻子没教他的,他就不当回事了。
这是杜昭白性子上的重大缺陷,也是二人反复吵闹的关键所在。
他明明知道妻子撞破了他和谢虞的私会,可妻子不质问,他就没有出面澄清。
他明明知道妻子因为纳妾之事而痛苦万分,可妻子不追根究底,他就没有及时安抚。
他明明知道妻子情绪不对劲,可妻子看似冷静地喝完了谢虞敬的茶,没有对他说半句话,问半个解释,他也就没有追出去解释。
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何况他只是给个名分,又不真的如何,妻子以为能够吃定他,处处压制,他偏要让她吃不着。
这事也就由着她哭闹反省,磨磨她的野性子罢了。
哪怕是为了回哥儿和旦哥儿,她必然不会选择和离的。
杜昭白如是想。
但他忘了,他的朱衣并非一般的妇道人家。
也就是这么一个磨性子的玩笑,最终导致了朱衣因爱生恨,故意与他人苟合,设计他和宾客去捉奸,当众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两人温情的过往统统丢弃。
一念之差。
真的只是一念之差。
数个一念之差,才造就了他们今日反目的局面。
如果真是二人不够相爱而分开,或者是妻子不贞真和他人有了首尾,杜昭白反而不会这么痛苦。
他痛苦的根源在于,他原本可以继续拥有一份完整的爱,却因一念之差造成的误会而弄丢了。
杜昭白甚至恍惚地觉得,朱衣夫人一直在算计着怎么报复他。
首先是风华台纵火引人捉奸,然后是开毒方致使自己长期昏迷不醒,最后是服用忘忧方前尘尽忘。
她算好了他会对失忆的她心软,知道他一定会在重新得到她之后被风华台之事困扰而冷落她,也清楚失忆后的自己会对他的始乱终弃怀恨在心,而世子爷会想方设法带她远走高飞,更了解他在惨遭抛弃后会穷追猛打一场空。
她的做法始终是激烈的,根本不会顾及到任何人。
爱的时候头破血流,恨的时候不择手段。
杜昭白先前喜欢的就是她热烈如火的性情,最终却败于她自损一千折兵八百的偏执。
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