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肠穿肚烂皮囊蛀
第286章肠穿肚烂皮囊蛀
朱衣本觉得这个问题真要问出口挺尴尬的,既然杜昭白拒绝了,她也乐得装作没事人一样。关于紫苏和白芍,确确实实是她自己瞎猜的。
世子爷对人的戒心比较重,轻易不会相信谁。既然把白芍丢给她,那说明白芍肯定是自己人。
那么问题来了,白芍是自己人,跟白芍模样相似的紫苏呢?
联系到白芍是四五年前跟着世子爷的,紫苏是三年前进杜府的,而忍冬在受过世子爷的调教后能够再入杜府,迅速在东厢立足,想必她绝非孤立无援。
况且,以世子爷对她的执念,他肯定会在杜府安插人手。譬如他这几年堂而皇之地往山上送东西,譬如下山时二人得来的牛车和衣衫,这些事情如果没有经过完善的谋划,不可能逃得过杜昭白的眼线。
这么一想,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一说到世子爷,朱衣想着脑子里团成糨糊的琐事,有心想去问他一问,又怕问出了什么不该问的来。
世子爷这个人吧,非常非常非常的目中无人,在他眼里只有两类人:一类是他比较厌烦的,眼不见为净;一类是他非常厌烦的,罪该万死。
至于他重视的、在意的、喜欢的人,抱歉,那是什么?
哪怕朱衣和世子爷已足够亲密,她也拿不准自己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
她有一种十分怪异的错觉,自己介于他厌烦的人和他想毁掉的人之间,等同于一只目前比较受宠的猫猫狗狗,他闲来无事拿来逗弄逗弄,腻味了就丢到一旁不管不顾,随时有可能因为一星半点的刺激而踢开她,彻底颠覆他俩之间的关系。
朱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明明世子爷对她非常体贴温柔,大事小事全部替她办妥了,也从不在外勾三搭四,二人更是有着一百世的缘分,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亲密。
可她始终觉得,世子爷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这些事朱衣自然不会跟杜昭白说,她脑子里是有些乱,但还没完全错乱,在旧爱面前提新欢。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由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大师兄,只不过中途误把杜昭白当做大师兄了才倾心过一阵子,而事实是世子爷就是她的大师兄,所以世子爷应当算作旧爱还是算作新欢?
这个问题太过复杂,把头脑昏沉的朱衣给难倒了。
因为乍然提到了世子爷,触了杜昭白的逆鳞,二人不欢而散。
回到内院时,阎大夫和皇甫大夫已经捣鼓出了一罐药泥,浓郁的药味儿弥漫在院子里。
朱衣好奇地在旁边看了一会,突然出声:“有什么驱蚊虫的药方吗?”
两位老大夫捣药的手一顿,奇怪地瞅了她一眼。
“是这样的,这不马上就要入夏了吗?天气转热,蚊虫滋生。我这人特烦蚊子,蚊子一闹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想着提前囤些驱蚊的香料啊药丸啊什么的,免得到时候上街和人争抢。”
朱衣说得有板有眼,两位老大夫不疑有他,等空闲时便写下了两个方子递给她,顺嘴说了一句:“其实像朱大夫一样在房里放一盆艾蒿就能驱蚊虫了,不必熏香如此麻烦。”
朱衣接纸张的手一顿,片刻后笑了笑,去左右耳房看了看孩儿们,便喊上郑辛一道去回心馆抓药了。
三日后,旦哥儿的高热已退,脉象逐渐趋于正常,而回哥儿依然时常昏睡,隔天就要发热一次。
回心馆的三位老大夫对此束手无策,不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又不敢真的每天换个方子给病人吃。是药三分毒,就怕小病也吃成大病了。虽然说疟疾不是什么小病,但也不能胡乱用药不是?
杜昭白索性请了好些大夫来看诊,诊断出来的结果和三位老大夫大同小异,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药方,可偏偏回哥儿吃了依然病情反复,今日烧退下去了,后日又继续发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样的情况非常凶险,烧来烧去的,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哪怕侥幸不死,估计也会把脑袋给烧坏。
就这样拖拖拉拉了七八日,朱衣一咬牙,抱了必死的决心想用巫蛊之术救人,而正当此时,回心馆突然传来消息,说铺子新开时诊的第一位中了七日风的病人今早死掉了,他的亲属好友抬着尸体到医馆门口闹事。
说实话,朱衣因为回哥儿的病闹得心情特别糟糕,没空管医馆。
她想开铺子,本意是留给孩儿们将来娶妻时作锦上添花之用,可现在儿子都快没了,她哪有心思管什么药铺?
却是杜昭白终日见她抱着蓍草巫刀不撒手,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跑到耳房去给儿子“以命换命”了,冲皇甫大夫和刑大夫使了个眼色,二位老大夫立即一左一右拦住朱衣,苦口婆心地劝她去医馆走一遭。
朱衣这个人看起来忒没操守,其实脾气挺犟的,她平时不轻易下决心,可一旦认定了什么,一般人很难说服她。
继老大夫、婢女、小厮齐齐说服失败之后,杜昭白淡淡开了口。
“听说死的那人肠穿肚烂,一身皮囊底下早就被蛀空了,血肉筋骨尽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头一个看到尸体的人报案说,曾经亲眼目睹成千上百只蝎子自尸体溃烂的肚子里钻出来……你确定不去瞧一瞧么?”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每说一句,朱衣的脸色就白上三分。
当说到“瞧一瞧”三个字时,她已经丢下手里头的巫刀蓍草虫鼎,拔腿就往外跑去。
“……”
这转折有点大,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良久,探寻的目光落到了杜昭白身上。
“杜郎君,朱大夫她这是……”皇甫大夫头一个发问。
刑大夫的注意力却在病人的死因上,喃喃道:“蝎子啃噬肠肚,怎会有如此离奇之事?”
“许是吓着她了吧。”
杜昭白一句话敷衍过去,低头检查完手里头旦哥儿刚刚完成的课业,长长吁了一口气,起身告辞。
“有劳几位大夫照顾犬子。昭白先行一步,去铺子里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