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恭贺令嫒入宫为妃

第223章恭贺令嫒入宫为妃

原来，官家自二月底召杜家人进京后，此事便因三月朝会之事搁置了一阵子。等百官朝圣之后，官家突然想起曾经下过这么一道御令，便召了杜昭白携姬妾子女一同进宫，表彰了他捐粮的善举。虽无授官，却亲写了一幅字画，上书“诸善奉行”四个大字，既有敲打之意，又有赞赏之态。

席间，官家赞了忍冬一句“神采妖妍，顾盼流情”。

当朝天子夸赞臣下的姬妾貌美，这本身就是一件失礼至极的事。

何况官家“好色如父，侍婢多死者”之名早已暗搓搓地传遍了天下，而且非常热衷于抢臣下的妻子，藏到宫里狎玩，完美地继承了他父亲徽宗皇帝“五、七日必御一处薁女”的品行，致使宗室根本不担忧当今官家出生时失手错抱，混淆了真龙血脉。

如出一辙的好色，这决计是亲生的！

尽管在金兵南下时伤了根本，但官家依旧隔一阵子就要纳一名妃嫔，实打实的“宠幸”是不可能的了，但贵族取乐之法多姿多彩，是寻常人压根无法想象的残暴冷酷。

如果说衣冠南渡之前，诸位有上进心的臣子臣妇一心烧香拜佛，保佑女儿录入选秀名录、保佑自家妻子不被官家看上抢去；那么在衣冠南渡之后，所有臣子臣妇俱一心烧香抱佛，保佑自家女儿的选秀资格被死对头家的女儿顶了去、保佑别人家妻子被官家看上抢了去。

很长一段时间，“恭贺令嫒入宫为妃”是官员士绅们能够给予死对头的最恶毒的诅咒和嘲弄。

进了宫又怎么样？

守一辈子活寡生不了孩子不算，还要受到惨无人道的玩弄。

是以，官家在席间对着杜昭白的姬妾口出轻薄，实则是一种大胆的试探。

官家是百官之家，他素来抢人妻妾抢惯了，顶多讨言官一顿骂，再痛哭流涕地写上一封“保证书”交差，啥事没有，白玩一个女人，反而能落得个“善于纳谏”的好名声。

换成有点血性的官员，早就拍桌子翻脸了。

可偏生，杜昭白面不改色，当众夸耀姬妾舞姿动人，应下了官家请她献舞的要求。

一舞毕，博得满堂彩。

进宫时五人，出宫时却只四人。

忍冬自然而然地留在了宫中，不久后受封为“红霞帔”。

解释完前因后果，谢虞压下心头翻滚的心绪，不含喜恶地总结了一句：“所以，如今得改口称她一声娘娘了。”

同为姬妾，谢虞自然是对这事更加感同身受一些。

如果说数月前杜昭白在菡萏苑里丝毫不留情面的一番话，瓦解了她长久以来对他的倾慕之情，那么，这一招献姬妾博前程，更教她心如死灰，不敢再对他生出半分情意来。

今日能送忍冬，他日又何尝不会送走她谢虞呢？

不止她一人耿耿于怀，就连朱衣这个局外人，也被这个消息刺激得两眼瞪直，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杜昭白居然狠心把姬妾送给官家？！

古往今来，姬妾在士人眼中等同于一件摆设，不乏互赠之流。

在朱衣眼中，杜昭白对下人一向和善，是个心思非常柔软的人，唯对她一人强硬罢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面冷心软的人，居然主动把心爱的姬妾送给了旁人折磨。

如果说世子爷亵玩了郡王爷的姬妾，或者夺了官家的妃嫔，朱衣都不会感到这么难以接受。

世子爷从来以小人自居，而杜昭白，却是当世有名的翩翩君子啊！

哪怕本质上是个伪君子，可他对旁人总是好的。

这种感觉，不亚于突然发现乡间颇有名望的大善人，也曾经犯下过十恶不赦的大罪。

意外，太令人意外了。

电光石火之间，朱衣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如此之突兀，令她几不费力就捕捉到了，心头不禁一凛。

是了，杜昭白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也从来不做无用功，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奔着他想要的目的而去。

为了巩固日渐式微的杜家地位，哄着谢虞甘愿做妾，哪怕每日坐冷板凳也对他毫无怨言；

为了确认丢掉记忆心性大变的朱衣是否跟自己的夫人为同一人，搬来同一屋逐一试探、观察；

为了令世子爷放下戒心，顺手收下经过细心调教的忍冬；

为了逼她不再避他如洪水猛兽，不惜祭出亲情牌，用亲生儿子做诱饵……

那么，同样的，为了让好色的官家能够对杜家生出兴趣，召杜家人进京面圣，杜昭白也能故意放出藐姑射山有一美婢的风声。

试问，什么样的流言，能比一名不近女色的君子突然为美色所惑终日沉沦于声色犬马、一名惯来依红偎翠的浪子突然遣散姬妾为伊人消得人憔悴，令叫人惊疑好奇的呢？

杜昭白这步棋，可谓是利用了天下人之口，将他想要传达的话悄无声息地送入了密不透风的皇宫之中，而且还丝毫不会引起官家的提防。

毕竟，想见美婢是官家自身的猎奇心态作祟，经官家冥思苦想之后，借着杜昭白捐粮之事亲口下令，请他们入宫“恩赏”的。

官家平白抢了美人，心里过意不去，也须偿杜昭白的人情不是？

如此一来，杜昭白不费吹灰之力，一来打发掉了世子爷放在身边的烟火架子，二来解了杜家的禁足令，三来得了圣恩。

好，好，好！

杜昭白果真好手段哪！

朱衣冷笑着想。

他也不怕哪天官家一想起来自己的妃嫔曾是杜昭白染指过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意寻个由头判他个满门抄斩！

亦或是被随意赠送的忍冬因爱生恨，吹几句枕边风，教唆官家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