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半面妆
第126章半面妆赵隰和朱衣斗智斗勇斗嘴着打发时间,慢悠悠地骑着两头毛驴,和杜昭白从山阴县借走抓他们的官兵在府河擦肩而过。
朱衣紧张了半天,两只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毛驴长长的耳朵上,死活不敢抬头,生怕被人认出来。
哪知对方官兵一看她是个瘦巴巴的小厮,视线很快就划过去了,只在掠过赵隰时多看了两眼,着重落在他眼下和脸颊上打了个转儿,可惜地“啧”了一声,挥挥手继续渡过府河,直奔会稽藐姑射山。
听得马蹄声远去了,朱衣方抬起头,望着赵隰直笑。
“瞧见了吧?我这个法子是不是挺顶用啊?”
被妆扮成丑郎君的赵隰嫌弃地睨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他右半边脸精致得不似凡人,可左半边脸却坑坑洼洼,肌肤焦灼,露出些许翻卷的红肉来,状若烧伤,望之触目惊心,保准人看了第一眼第二眼,就不敢再看第三眼。
极为大胆而无礼的妆扮,但着实为他省下了不少麻烦。
自从劝说“兵分两路”失败后,朱衣就打起了他这张脸的主意,动不动念叨,磨得赵隰烦不胜烦,耳朵都快长茧子了,才寒着脸任她捣了药汁,混以易容黏土,为他捏出了这么一个“半面妆”来,以翻卷的红肉完美地遮掩住了他眼下张扬的泪痣。
两人一路穿行水澄桥、清道桥,夜宿于星野之下,卧于毛毡之上,以野果、野味和从乡民处买来的干粮充饥,险之又险地和杜昭白的耳目打过几次交道,赵隰变着嗓子,半真半假地指着山阴县说看到他们要找的人往那去了,将人尽数引往山阴县。
追兵跑到了前头,两人逃难的日子还算安宁。
当然,朱衣作为外人眼里赵隰的“贴身小厮”,免不了听他使唤,气得肝儿疼。
一会让她替他捏肩捶背,一会要求她为他宽衣,一会指使她打水捡柴禾,差点没把她这副脆弱的身子骨给折腾散架了。
好在世子爷捉弄归捉弄,到底是个十数年不着家的浪荡子,没多少养尊处优的坏毛病,管起吃住来有条不紊、干脆利索,真要计较起来,动手能力马马虎虎的朱衣反而沾了他的光,吃住舒心了许多。
尤其让她没想到的是,世子爷的厨艺居然十分了得,野味烤得金黄流油,浓香扑鼻,朱衣头一次品尝时,一口咬下去,面上表情跟着恍惚了一瞬。
“好吃么?”
赵隰屈着一条腿坐在旁边,含笑望着她。
朱衣又咬了一口,“好吃!”
她脸上流淌出异常惊喜的情绪,很轻易感染到旁人,教人不禁嘴角轻扬。
“你喜欢就好。”
赵隰掏出一方玄色金银丝边的帕子,轻柔地为她擦去下巴沾染的油渍。
朱衣不安地将头扭到一边,假装吃得忘我,不曾留意世子爷忽而阴沉下来的眼神。
这位世子爷……
怎么说呢?实在太危险了!
朱衣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善变的郎君!
前一息还风和日丽,下一瞬便能让人感受到数九严寒!
好在世子爷言语轻佻归轻佻,举止上也偶尔会占她些无伤大雅的小便宜(而这些“无伤大雅”,在遵循礼教的人眼中视为失贞,是要被浸猪笼、骑木马的),但还没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当然,这并不能让朱衣放松。
遥想去年,杜昭白还端着一张温润如玉的君子脸孔呢,哪知端不过数日就露出了急色的本性,将她压在窗棂上、床榻上、桌案上,又啃又舔的。
谁知道这位世子爷什么时候会狼性大发呢?
朱衣权且忍耐着和他周旋,言谈间时常套他的话,想了解他的计划是怎样的,思考着她怎么做才能安然脱身。
杜府固然是一座牢笼,可郡王府?
那无异于天罗地网啊!
朱衣并不想刚从一个牢笼里走出来,就被锁进了另一张吃人的罗网里。
可显然,现在并不是分道扬镳的好时机。
就这样,两人吵吵闹闹地踏上了府河上的利济桥。
府河是从南门流入,经舍子桥、大云桥、清道桥、水澄桥等折而向东,经小江桥,探花桥、香桥等出昌安门,北流入三江口,宋人多称官河。
官河以东,是会稽县境。
官河以西,则是山阴县境。
过了这座利济桥,她就能彻底脱离杜昭白的势力范围了。
世子爷曾经说过,就算他杜昭白有再通天的本事,也断然不敢指使暗卫越过会稽县境的。
招募私兵是大罪名,如若官家知晓,极有可能顺势安他一个谋逆之罪,一锅端了杜家,将杜家家财收归国库。
杜家和会稽谢家联姻,权势主要在于会稽县。出了会稽,虽然还有可供差使的势力,但忠诚度却未必能得到保障。
杜昭白素来谨慎,绝对不敢一时冲动,拿杜家数百年基业犯险。
别看今日山阴令卖他个薄面,出兵抓人,但一旦他们过了境,哪怕杜昭白就站在府河的另一头呢,他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朱衣似懂非懂,忙问为什么。
世子爷笑着反问她,是否听过“杜主子不下仙山”的传闻。
“杜主子不下仙山”,空穴来风,不止是杜昭白,往上数几任家主,也都不曾踏出过会稽县境。
别人游学是游历四方,只有他杜家游学,就是沿着会稽县的界线走几圈,体察体察乡间疾苦,游赏游赏青山秀水。
赵隰初初探查到这样的消息时,不免大吃了一惊,反复确认了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