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游仙一梦
第57章游仙一梦在杜昭白沉湎于往事中不可自拔之时，朱衣正在和大师兄并肩前往一千八百六十三年前的藐姑射山。
为什么要去藐姑射山，大师兄说得含糊不清，朱衣只知道那里设了一个祭坛，似乎在捣鼓什么可能动摇巫族根基的禁术，他们需要亲自去一趟查明情况。
权当是游学了。
朱衣很想得明白。
大师兄不肯多说，她也就没有多问。
有了大师兄作伴，原本无聊艰苦的旅程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两人平时还是行走在山野间，露宿于天地中，偶尔兴致一起，也会入城转转，淘些吃食用品和小玩意儿。
路引自然是没有的，但……幻术真的是个好东西。
尽管朱衣的巫术是大师兄手把手教的，也常常听族人提到大师兄天赋异禀、惊采绝艳，但她还是头一次清楚地看到自家大师兄有多厉害。
他居然可以在不借助祭祀、毛发、血液的情况下，直接以眼神施展幻术！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朱衣每每看到他瞥一眼守城官兵，冷漠地下达准予入城的命令，而对方只是眼神呆滞了那么一瞬，就立即依言放行时，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惊叹的神情久久挂在脸上没能下去。
入城之后，大师兄斜眼看到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没好气地给了她一记爆栗子，“平时修行不用功，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差劲了吧？”
朱衣呆呆地和上自个的下巴，满脸崇拜地看着他。
“大师兄真厉害！”
“那是！”大师兄倨傲地扬起下巴，满脸自得之色。
“大师兄，你真的只用一个眼神就施展出了幻术吗？”
“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那……大师兄，”朱衣忽然好奇地问，“你有没有对我施展过，而我自己却不自知呢？”
大师兄呸她一声，嫌弃地打量她。
“当真自己是个人物了？施展幻术很费心神的，我对谁用不好，对你用？能有什么好处？”
朱衣想想也是。
这看一眼就能达到致幻效果，实在太可怕了，防不胜防啊！
“所以，咱们费尽心神地入城，究竟是为了何事呢？”
“没情趣的小姑子！我们是出门游历，又不是逃难，何苦将自己折腾得惨兮兮的？”
大师兄领着她穿行于大街小巷，淘了许多新奇怪异的玩意儿扔给她。
有大如鸡卵莹彻如水的滴翠珠，深青带红的颜色，底部有一个青翠的圆斑，从这个圆斑往上，颜色逐渐变浅；但如果将它倒转过来，则圆斑又变到了另一头。不管怎么转动珠子，这个青翠的圆斑总是在下面。
大师兄说，如果将它投入水中，水即使再深也能清楚地看到那点青翠圆斑，就像人仰望水底下虚空中的月影一样。
有稀奇怪诞的透光鉴，镜子背面铸有二十字铭文，字体极其古老，不能识读。用镜面接太阳光，铜镜背面的花纹及二十字铭文就透射在屋壁上，纹络清晰可见。
大师兄说这是一面以特殊的制作工艺铸造而成的铜镜，薄的地方先冷却，而背面铭文及花纹则要铸得厚许多，因而相对冷得慢，铜则收缩得多一些，花纹和铭文虽在背面，但镜面上依然隐约存留着它们的痕迹，所以在日光照射下就能显示出来了。
朱衣惭愧地表示，虽然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整句话连在一起，她楞是云里雾里不知何意。
随后，又被博闻广识的大师兄嫌弃了。
有自带温酒特质的自暖杯，杯子通体呈青色，有纹如乱丝，杯壁像纸张一样薄，杯足上镂刻着金色的大篆“自暖”。将酒水倾注在杯子里，酒水便能自暖发热，热气氤氲，若以手覆杯面，酒面就会像煮沸的水一样开始跃动，但以唇相触，却是温热适宜，并不会烫伤人。
有拇指大小的青泥珠，将珠子投放在堆满淤泥的沼泽里，沼泽地会化为一汪清水。大师兄说，它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用处，就是可治百病。
有散发奇香百里可闻的玉辟邪，即便深锁于铁匣铜箱，依旧不掩其香，用衣衫轻轻一搽，那香味就会附在衣衫上，经久不散，怎么冲洗也洗不掉。
还有玛瑙玉雕琢而成的游仙枕，温温如玉，工艺看起来粗糙得很，但却有枕之可梦九洲十岛四海五湖的功用。朱衣好奇地枕过一回，结果……梦了一晚上的大师兄。
一会是严苛的大师兄在教她功课，一会是神色莫名的大师兄在刺梅树下静静看着她，一会是嬉笑的大师兄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
光怪陆离的梦境，搅合得朱衣一整晚没睡好，频频翻来覆去，影响到了睡在旁侧毛毡上的大师兄，时不时就过去动用武力强行摆正她的睡姿，最后烦不胜烦，索性将她圈在自个怀里固定住，这才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朱衣在他臂弯里醒来，心里有如一万头小鹿在撒野。待看到他眼下乌黑脸色不愉，便讪讪地将游仙枕还给了他。
“怎么梦个九洲十岛，你也这么能折腾？”大师兄凶巴巴地瞪着她。
“根本就不是九洲十岛……”
朱衣嘀咕了一句，抱着脑袋不愿再回话了。
大师兄一来，朱衣的伙食也得到了改善，再也不必吃果噎草了。
大师兄对于衣食住行挑剔得很，指望不了懒散成性的朱衣，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每顿必有肉有羹有果子。光是携带着调料和烹具，就将活生生一个神祇般不可亵渎的大师兄磨成了王侯府里的近身小厮。
朱衣看着他满手物事，乐得哈哈大笑。
她自个肩上也背了好大一个包袱，都是大师兄一路给她淘的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
同样是负重，模样却天差地别。
但是，如同大师兄无论背着多乡土风情的东西都会如捧书携琴般雍容有度，朱衣也有着类似的神技——只不过反了过来。无论她背负着多高雅珍贵的宝贝，都和无知粗陋的乡野村姑无异。
朱衣满心幽怨地想，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啊。
就这样一路游山玩水，走了有好几个月，穿过楚国边境，跨入吴越之地，藐姑射山终于遥遥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