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独处

“135……136……137，加上我们，还有137人。”孙继光说。

我郁闷地站起来，苦笑着说：“打了两场仗报销了200多……”

“现在咋办？”

“让弟兄们吃点好的，休息一下，今天……咱们不打仗。”

赵卫国提醒我：“连长……物资还没送到……还在路上。”

我回应他：“后方不是有两个防炮洞，里面有吃的，去拿一点，别拿多了！那不是咱们的。”

赵卫国行动很迅速，拉着赵凯就往我手指的方向奔去，而那些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站起身，几乎毫无前兆地说：“原地休息！”

作鸟兽散，原本整齐的队伍就跟沙子一样散开，但起码他们没再跑了。

一直是这样，除了跟敌人作战，又要跟食物作战，但没人喜欢敌人，没人不喜欢食物。

今天的主食——小米粥配猪肉罐头，粥还是稀粥，罐头是四个士兵吃一个，两个营长吃两个，两个连长吃一个，剩余的几十个没得吃。

都说饱暖思淫欲，人就是吃饱了撑的，吃饱之前总想着填饱肚子，吃饱之后要想的事可就多了。

我起身，卸下除武士刀之外的所有武器，去后方暂时还没沦陷的镇子。

我转身，确保身后无人，便径直朝吴梦德暂时的住宅走去，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我站在门前，敲门的手抬起来，在即将接触木门时又不由自主地放下，我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连我自己都记不清多少次了。

忽然，门打开了，而且好巧不巧，那是我下定决心要敲门的时候，我的手差点敲到她的额头上，她也被我吓了一跳。

“我……我路过。”

屁的路过，但如果她没有开门，我想我会在这里纠缠一整天。

她客气地说：“你请进。”

我跨进了她家的院子，这地方是赵卫国找的，据说原先的人因为战乱搬走了，所以几乎荒废，经过简单的修整勉强还能住人。

我们来到她的卧室，虽然气温在慢慢升高，但那张单薄的被子还是让我有些担心。

她永远是那么心思缜密：“这地方挺暖和的，盖这么厚就够了。”

我木然地“嗯”了一声。

她直入主题：“叶连长来此寒舍有何贵干？”

我从兜里掏出一个猪肉罐头，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我剩下来的，想着你一个人在这也不容易，就寻思着给你了。”

她看了看那罐罐头，拿在手上后又放了回去。

“放心，我们那多的是呢，”我对她说，“就算你不吃，拿去还能卖点钱。”

她把罐头往我这推了一推：“弟兄们在前线奋勇杀敌，肯定比我这种弱女子要劳累多了，拿回去分给弟兄们吧。”

为了让她接受这份礼物，我只能说出一些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是吃完后回来的，我们那伙食可好了，大鱼大肉的……你就放心拿吧。”

语言或许可以欺骗他人，可我面黄肌瘦的脸没有这种本事，但她看我如此执着，我不好再推脱。

吴梦德说：“谢谢叶连长的关心。”

我几乎是与她很熟地摆了摆手：“哎呦，客气啥，你放心吃就行了。还有，你可以直呼我全名的，你又不是我带的兵，不用张口一个连长闭口一个连长的。”

“好歹我哥也曾在你的部队里待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我只能以苦笑作为回应。

但她好像对此无所谓：“算了，死了的都入土为安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下葬，但不应该继续让死人扰的活人也不得安宁，你说是吧？”

我的眼里瞬间闪过好几幅画面……小四川……马驴儿……还有王志强……

我起身，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也起身，但不是送我：“人总得往前看，不要把一切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会喘不过气的。要不再坐会？”

鬼知道我再坐下去她会说些什么鬼话，但正事还没谈完，甚至没提出来。

我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开始了我的正事：“接下来的几个月，准备好几双鞋子，路途很长的。”

“又准备撤了吗？”

“不是撤……不能算是，是去求活。我们要去武汉。一路向南。”

“那就不是几个月和几双鞋的事情了。”

我无奈的说：“没法子，目前只有武汉那一个地方可以去了，我们是去找人。”

“谁？”

“你不认识，是一位长官，据说打仗了得，还是中央军的人，去那里待遇会更好，你也不用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了。”

“去哪里我是无所谓的，”吴梦德说，“我只要跟着你们走就行了。”

她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还是如何让几百人心甘情愿地跟着我跋涉千里。

“叶连长还有其他事吗？”他问我。

“我不是……算了，叫我连长也罢，没别的事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