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日本人
那名日本兵睁开了眼,下意识地到摸着他的腿,然后试图坐起来。
我喃喃道:“完了。”
他坐了起来,老炮惊讶地看着他,他恢复的速度比我们预想中还要快,仅仅休息了一个晚上就能坐起来……
(日语):“水……”
他显然还没看清我们,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搀扶他,我看了眼周围睡死的人,决定帮他一把。
我拿出水壶,扶着他帮他喝水,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往胃里灌了两大口,之后本能的说了句:“阿里嘎多。”
他揉了揉眼睛,我确信现在宁静的时刻会在他揉完眼睛后被打破,果不其然,当他看清我们的脸后,惊恐的乱叫:“支……支那人!支那人!救命!”
我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他挣扎地在我身上乱抓,他疯狂拍打我的头,我只能不停按住他的嘴巴让他停止说出他那遭老瘟的日语。
我用食指放在嘴边,发出“嘘”的声音,好让他安静下来,但他似乎对我充满了抵触,不停地挣扎,眼见情况不对,老炮抄起板车上的麻绳,控制住他的手然后绑了起来。
我着急而小声地提醒:“嘴!他的嘴!”
“我知道!”
等他绑完后,又从手中掏出一大块麻布,在我松开他的手后,老炮猛地把麻布往他嘴里塞——这家伙终于安静了。
但他身子还很不老实,即便腿已经伤成那样了,他还是拼了命地蹬着自己的双腿,一边蹬一边“呜呜”地叫着。
我拍着自己的脑袋说:“倒了血霉了!现在怎么办?”
老炮从背上把枪递给了我,似乎这就是他的办法。
我拉开枪栓,看着空荡荡的弹仓,又看了看那名正在挣扎的日本兵。
我拉着空栓,抬起枪,瞄准他……
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看着枪口就在眼前,他嚣张的气焰明显退了几分,但还是在呜呜地叫。
“把我裤子口袋里的手帕拿出来。”我说?
“啥……?”
“快!”
老炮翻找着我的口袋,终于在左侧口袋掏出一张折叠好的手帕,他将手帕打开,看着被包裹的照片。
“举起来,拿给他看。”
老炮把照片举起来,一点一点靠近那名士兵,好让他看个清楚,在照片的作用下,他停止了乱叫,然后开始哭泣。
在将死和亲人的双重打击下,他垮了,人们总是高估自己,觉着自己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可当事情摆在眼前后,又有多少人能继续保持原来的心态?
我拿过照片,我终于可以看清照片上的人了,一位从左到右分别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和较为年长的女性。
我把枪还给老炮,示意他给人家松绑,本以为他在松绑后会继续为我们添乱,但他没有,只是一味地哭泣和抹着眼泪。
我把塞在他嘴里的麻布扯了下来,他终于可以放声哭泣,哭得稀里哗啦的,跟李德胜有的一拼,如果举办一场哭泣比赛,他俩肯定并列第一。
我把照片递给了他,他双手接过照片,然后哭得更撕心裂肺了,我示意他哭得小声点,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反倒是边哭边嚷嚷着几句日语:“妈妈……爸爸……”
虽然我听不懂他说的话,但还是想极力安慰他。一名身处异国他乡的士兵,经历了生与死,被自己的同胞抛弃,却被敌人救了过来……
我尝试触碰他,但他仍旧很抵触:“滚开!”(日语)
我对着他骂:“哎你大爷的,要不是老子求爷爷告奶奶让我兄弟救你,你他娘早死了!”
可说说那些又有啥用呢?说再多对方也听不懂,我只好对牛弹琴:“行了,别哭了,往好处想,你还活着,你的家人还活着,我的家人不知死活,他们的家人也都不知死活。”
过了良久,他终于停止了哭泣,只是还在抽泣,每当我想帮他擦眼泪时,他都会用手把我的胳膊甩开,而我只能一边骂一边尝试接触他。
可一个麻烦解决了,另一个麻烦又随之而来——那帮睡得跟猪一样的人们醒了。
孙继光率先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后问:“几点了?到哪了?”
我没回应他,等他意识清醒后,他又说:“醒了?你没把他杀了?”
“闭嘴。”我说,“我没想杀他。你们也不准杀他,这是命令。”
“鬼的命令。”孙继光对这条命令很不满,即使我曾命令他跟我一起去送死,即使是那样的命令,他也坚决执行。
醒的人越来越多,清醒的人也越来越多,我知道我终于快瞒不住了。
赵卫国对这个家伙很好奇,也很热情,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眼前的是个什么玩意:“老乡你醒了?腿好点没?还疼不疼?吃了没?没吃俺这还有点,昨晚睡得舒服不?咱们现在已经安全啦!”
他也是真能说,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就连我都差点没听清,更何况一个日本人。他早已停止抽泣,现在又看着我,他的眼神里仍旧有几分恨意,但他知道,他现在没得选。
我又做出了那个手势,示意他别说话。
他点了点头,鬼知道他理解了没。
“老乡你咋不说话啊?”赵卫国问。
我插进来急忙敷衍:“昨晚睡太久了,还没清醒。”
“哦哦。”他也点了点头,但他的手竟然这么贱,他用他那粗壮的手臂拍着那名日本人,刚准备边拍边说,日本人就因为疼痛而说出一句:“好疼!”
这下完了,彻底藏不住了。
赵卫国很明显被这一句日语吓了一跳,他愣在了原地,然后转过头问我:“你这老乡在哪捡的?”
我开始笑,很尴尬的笑,就像一个做错的小孩看着长辈一样笑,我捂着嘴巴笑,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